“小荷，这摆在这的点心，被谁吃了？”陈嬷嬷环顾一下屋内，已经发现了不对，小荷的眼珠转了转，孟澜已经冷声：“不许撒谎！”
“这，就是，那个……”小荷的话还没说完，孟澜已经接话：“你给麻雀吃了。”
这并非问句，小荷已经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大哥你怎么这么聪明？”
“麻雀飞过来，你一定会喂它，这瓜子花生什么的，都快被你吃光了，那只剩下点心可以喂了。”孟澜语气淡淡地说着。
小荷已经伸手捂住脸：“哎呀，的确是我错了，我没想到它会来，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一点点心，孟澜当然不会责怪小荷，不过他决定要让小荷知道，在这王府之中，除了这里，别的地方都是要讲规矩的，于是他继续道：“是，我是不会怪你，可是你要到了别的地方，就要记得，不能轻拿乱动。”
既然孟澜说了不会怪自己，小荷也就放心下来：“大哥，你放心好了，除了在你这里，别的地方，别说轻拿乱动，我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这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大哥，我又不是不清楚的。”
这几句话竟说出了相依为命的味道，孟澜听了却触发方才的念头，为何自己的家人，却对自己这样冷淡，而一个本该只需要恭敬对待自己的人，却这样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
“大哥，大哥，您怎么了？”孟澜的突然发愣让小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连声催促询问，孟澜回神过来对小荷道：“没什么，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我去前面守岁，你在屋里，好好地看家。”
小荷连连点头，等孟澜走出去，小荷又大声地：“大哥，等麻雀回来了，我不会再喂它点心了。”
别说陈嬷嬷，连小福子都不由笑出声，孟澜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脸上的笑容有那么温柔，只胡乱挥了挥手。
小荷看着孟澜的背影，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大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怀地笑，而不是总是这样，带着一点淡淡忧愁的笑。小麻雀又飞回来，看见屋内没人，飞到小荷的手心，小荷伸手摸着小麻雀的头：“你说，大哥有吃有穿的，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就算王妃对他不好，可是大哥把门一关上就可以不用理她了。”
小麻雀在小荷手心啄了几下，小荷伸手拿块点心继续喂小麻雀：“这话又不能去问大哥，问了，他必定会说，我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是他也一样是小孩子啊！小孩子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模样呢？”
“瞧，琮儿毕竟年纪还小，得了这些赏赐就欢喜的很。”王妃屋中，这会儿已经重新摆开了宴席，和方才的气氛凝重的团圆饭不一样，虽然参与者还是王府的这几个人，但欢声笑语要多了不少，侍妾们也允许入座，不用再像原先一样只能站在王妃身后。
安王和王妃，给了孩子们赏赐。孟琮接到赏赐，那口中的吉祥话就跟水似的，逗的安王放声大笑。
孟琮这样，王妃也很欢喜，她含笑对安王道：“二哥毕竟没有大哥这样稳重。”若是原先，孟澜定会觉得王妃这是针对自己，可是这会儿孟澜没有心思去仔细地想王妃这话的意思，只是恭敬地道：“儿子是兄长，稳重些也是应该的。”
“我膝下只有你们几个，你又是做兄长的，稳重些对弟弟妹妹们也好。”安王环顾一下屋内的人，若说日子，安王也算得上是个富贵闲人了，就是有一样不大好，安王觉得自己所生的子女还是少了些，统共也就两儿三女，可是这子女缘，也不是安王想要就能有的，于是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对王妃道：“大哥今年说的话，样样都好，有子若此，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这两个字刚落到王妃耳中，王妃的神色就略变化了，但她很快就笑着道：“大哥是王府世子，这一年来的变化，都看在眼中。”
“儿子身子骨已经好了许多，等一开春，就想跟着先生日日学习。”孟澜趁机要求跟着先生，虽说王府的人不需要科举，但也没有做睁眼瞎子的道理，安王又疼爱孟琮，给孟琮请的都是饱读之士，王妃听到孟澜的要求，眉头微微皱了下，这是自己稍微放松了点，孟澜就一步步欺上来了？
要跟着先生去学，那到时候先生称赞孟澜，自己的儿子不就退了一步吗？
王妃心中想着，手中却拿着糕点递给坐在自己下手的一个小郡主，等着安王发话。安王是真没想到孟澜的学习，孟澜身子骨不好，只是断断续续地请了几个先生来教他一些东西，开蒙是早就开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孟澜自己学习写字、画画，至于孟澜写的如何，画的如何，安王从没有见过。
因此安王思索一下才道：“你想跟着先生学，也不是不成，只是你虽开了蒙，但你从没写过文章，只怕跟不上你弟弟。”
孟琮是个爱表现的人，况且又得安王疼爱，听了这话就笑了：“儿子前儿学着做了一首诗，先生说好，不如我念给爹爹听。”
“你这孩子，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又想你爹爹的好东西了。”王妃是很高兴自己儿子能表现出色的，这句话自然也只是嗔怪，而并不是不许孟琮念诗，果真孟琮已经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对众人念出一首诗来。
八岁孩子做的诗，只要韵脚能对上，那就算不错了。安王听了点头：“不错，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样的诗，来啊，把我昨儿得的那个山子石盆景，赏二哥。”
孟琮的表现让王妃露出一抹欢喜的笑，侍妾们都是要讨王妃欢心的，自然你一句我一句夸赞起孟琮来。王妃在这样的夸赞中，看了眼孟澜，见孟澜眼帘低垂，王妃微微一笑，这读书是需要工夫的，就孟澜这成天关在屋里只能自己练字画画，哪里能比得上自己儿子？
“爹爹，儿子也不是去科举，只用多读些书，多懂些道理，又不是要去和人争抢，爹爹，开了春，就让儿子跟着先生学吧。”孟澜的话语虽然平静，却打断了王妃的得意。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孟澜，什么时候起，孟澜会变的这么坚决了？
侍妾们当然更明白这个时候，就不要开口说话，免得遭了池鱼之殃，因此屋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安王看向长子，孟澜的脸色还是微微苍白，但他的一双眼，却那样清透，这样一双清透的眼，让安王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安王自己还是少年郎，掀开新娘盖头的时候，遇到的，也是这样一双清透的眼。
在此时此刻，旁有娇妻美妾，膝下儿女成行，安王却不由想起早逝的前王妃来，他长叹一声：“你说的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读书也不是为了科举，什么跟上不跟上的，又有什么意思，那等先生一回来，你就跟你弟弟一起去上学。”
“儿子多谢爹爹。”孟澜起身对安王行礼，一个郡主已经笑着道：“爹爹，大哥也能去上学，那我们也要去。”
“你们女孩子家……”安王说了一句就对王妃道：“等开了春，你仔细访察一下，看这城内有没有品性不错，学术出众的女先生，也请一个回来，她们三个，年岁也差不多，也要请女先生学些道理，不然等到以后出了阁，欺负仪宾们！”
“爹爹，我们有嬷嬷教导，怎么会欺负别人？”郡主自然不依，安王也就和女儿们说笑几句，侍妾们也顺着安王的意思在旁边适时地插上几句嘴，屋内也算是笑语欢声一片，但孟澜并没忽视王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恼怒，王妃要的，是把自己牢牢捏在手心，但现在，自己渐渐长大，也该是慢慢脱离掉她控制的时候了。
你要自己心疼自己。小荷的话浮现在孟澜耳边，孟澜不由微笑，的确是要自己心疼自己，若是连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别人又怎么会来疼自己呢？
孟澜的微笑看在王妃眼中，就像是在挑衅自己一样，不，这样决不可以，王府只能传到自己儿子手上，而不是别人手上。
王妃脑中转着近乎疯狂的念头，但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得体起来。眼见交过子时，放过了鞭炮，众人也就各自散去。
王妃让下人们服侍孟琮去歇息，就对进忠道：“你说，大哥这样，是好是坏呢？”
进忠晓得王妃是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心里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已经暗示了小福子，于是对王妃恭敬地道：“奴婢不晓得是好是坏，奴婢已经告诉了小福子，他服侍大哥，服侍的很好！”
这样，似乎有些不够，王妃的眉微微皱起，进忠已经对王妃更加谦卑地道：“王妃，在这府中，除了您，还有谁对王府大小事情都了若指掌？”
这是在告诉王妃，让她放心。王妃这才转头看着进忠：“很好，你做的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