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情总是会被打扰,我和哥哥现在几乎每日清晨都是在或手机铃声或敲门声或尖叫声中醒来。婚宴的当天,又迎来一个不平静的早晨。
“李清彦,开门,开门,”楼下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和撕心裂肺的叫喊,而枕边我的手机也响个不停,一个陌生来电,是天要塌了吗?
“喂,”我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
“您好!李女士,我是创世纪影楼的化妆师小美,不好意思,打扰了,您起床了吗?”里面是一道陌生又客气声音,哦,原来是影楼的化妆师。
“化妆师哦,你打电话就是,干嘛一大早在楼下鬼叫鬼叫,”我还没醒透,一大早那还是有点起床气的。一旁的哥哥也是双目紧闭,坏蛋,就算是醒了,也装睡着,想逃避接我准备给他这个下楼开门的差事。
“李女士,我没喊门呀?我还在自己家里正准备出发往您家来,我家离您家挺近的,大概15分钟到,所以提前给您打个电话。”
不是化妆师敲门,七点都不到,这么早谁在叫啊?我推开朝庭院这边的窗户,王晓芝!这从上次带大部队来我家抓程曦,有六七天都没听说这人了,怎么这么早就来送份子钱呐。
“李清彦,你下来开门,”这听上去好像贼不高兴样的,我有点小近视,从楼上看下去看不太清楚她的面部表情。
“晓芝,这么早,我们都还没起床呢。”
“你现在起啦,快下来。”王晓芝就这个性,她那官腔官调天生的,从没考虑过对方是不是她的下属,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还不能挑战她的权威,总之她认为比她弱的,她就该这语气跟她说话。
我还是乖乖的下去开了门,我并不是怕她,就是想弄明白她到底什么事。
“李清彦,本事不小啊,你哥呢?叫他也下来。”这可真是来找事的,还单枪匹马。
我都莫名其妙了,我今天办喜事,这人怎么一大早的就来甩脸子给谁看啊。
“李清彦啊李清彦,我外出学习一个星期,这回来你还真嫁你哥啦,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大家心里不明白的,共产党这么好糊弄的,想钱想疯了吧?”我们这结婚还真犯法了吗,上次跟王晓芝讲我哥和程曦的婚事,她可还是赞成派加帮忙派的呀,这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为犯法的事了?王晓芝读初一的时候就暗恋当时读高二的哥哥,这少女的心事,她曾经跟我分享过,现在这么大的火,肯定认为我是抢男主的心机女绿茶婊加白莲花闺蜜了吧。
“王晓芝,你什么意思啊?我和我哥结婚那可都是我忠良叔做的主,李家长辈可都来开了会的,今天这婚宴也是叔叔姑姑们操办的,你算是我们李家亲戚也好,还是我李清彦的同学也罢,今天来喝喜酒我们热烈欢迎,可你这一大早就这砸场子的气势,好像不太好看吧。”我也是脾气上来了,是看我以前好欺负还是怎么,这王晓芝明摆了就是惦记我哥哥嘛,这同村像我哥哥这种条件娶同村姑娘可得到更多拆迁款的几乎没有,现在上门的女婿都分不到一寸土,最主要是我哥哥学历高又长得帅。
“呵,这有李家长辈撑腰了,口气都不同啦,我就是气不过,我给你们家指一条路,利用完我你就把我一脚踹开了。”
这是说的什么鬼话,谁利用她了呀?她自己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得响,就跑到我这来找我撒气了。
“李清彦,你根本就不爱你哥哥,你哥哥也不可能爱你,你和你哥哥顶多就是半路子兄妹那点情分,你们就是假结婚,想骗更多的拆迁款。”王晓芝咆哮着。
“别把我们想得和你一样,拆迁款该多少给我们一分也少不了,我们需要骗吗?”是哥哥的声音,哥哥下楼来了。
“博远哥,这套路大家都懂,也没必要争那些有的没的,可能我用这个骗字是不恰当,你要以这种方式,你也可以娶我呀。”王晓芝看到哥哥下来,语气都温柔了一半。“我也不想今天找清彦,我去学习之前找过你几次,你当时也说考虑的呀,结果呢,你考虑的就是娶清彦?”这个王晓芝,我上次去村部找上她以后,她马上就采取行动挖我家墙角了呀。我想哥哥也是听到她的一番策论,所以想到了找李忠良提议娶我,不知是为什么,虽然就像电视剧里的阴谋一样,但是看到哥哥这么为我,我的心里却只有开心和幸福,人活着干嘛那么矫情呢。
“我这一辈子只会娶清彦,也只有清彦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哥哥深情的看着我,一点眼角的余光都没给王晓芝,我们对望着,眼睛里面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王晓芝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
“张博远,你太欺负人了吧,你当我王晓芝是……”王晓芝没说完,被年婶打断了。
“清彦,你昨晚又过来睡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年婶意味深长的说道。
“唷,晓芝这么早就来了啊,是来给清彦帮忙的吧。”也只有李忠良明明听我们吵了这么久,还讲得出这样的话。“待会我家四元也来帮忙,你们俩今天就都陪着新娘子吧。”
“呵,那对不住了,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我王晓芝可不是大闲人,”王晓芝说话夹枪带棒,现在谁都别惹她,笑面虎李忠良面皮跳了跳,缓解不了这尴尬的气氛,王晓芝虽然气呼呼的却也站着不走。
“请问,可以给新娘子化妆了吗?快八点了。”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化妆师,怎么把这号人物忘了。
“喔喔喔,化妆,化妆,化妆,对对对,快给新娘子化妆,虽然接亲这些都省了,可新娘子这一天都得漂漂亮亮的。”年婶快速接话,也是心急想着如何把这杵在这儿的几个人给冲散开了。
折腾了大半上午,我端坐在二楼让化妆师倒饬,楼下酒席一条龙忙得热火朝天,同村的街坊邻居都来了,帮忙的帮忙,看热闹的看热闹,扯闲话的更是占了一半,李忠良和秋姑一人负责登记礼簿,一人负责收礼金,吵归吵,闹归闹,还别说这两兄妹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最佳拍挡。
其实无论什么阶层富人还是平民,无论什么地方城市还是农村,无论什么时间现代还是古时,都有一些能人,这些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但不管好坏,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特征,勤劳、智慧、勇敢。
另外还有一种人,李忠良的大儿子李文柱,借本家妹妹结婚向单位请了一天大假,说是来帮忙以大舅哥身份招待客人,结果一进院子就抱着乐队的麦克风嚎了一支又一支的歌,还找了我一个来得早点同学帮他在移动KTV屏幕上专门负责点歌,他一个人沉醉在自己抒情的歌声里,可是我想在场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宾客肯定是和我一样听歌的心情――想死,大吉大利,如果不是新婚之日,我真的会当着李文柱的面吐槽这两个字。
在化妆师和李四元的帮助下,历时近两小时,终于把新娘子妆上好,把婚纱照套餐免费租用的婚纱穿好,别针都别了十几枚。
哥哥这会忙着招呼来宾也没时间上来看我,我平时素颜,这一生可能就化这一次妆了,不能自夸,但是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我还是忍不住想到美若天仙四个字。
我想去给哥哥一眼惊艳,请化妆师帮忙提着裙摆,就蹭蹭蹭的下楼了。楼下热闹非凡,宾客已经来了大多,一眼也没望见哥哥,大家都是或本村或本宗或同学朋友,碰了面的都给我道喜夸我今天漂亮,我一一回谢。
我在庭院里找寻着哥哥,李文柱的歌声还没有停歇。唉,总算看到哥哥的背影,不过,这么忙的时候他干嘛蹲在院子北边的角落里看我的小花小草。
“哥,”我调皮的轻拍他的后肩背。“啊?你?不好意思,看错了,我,我……”可这人头一转过来,不是我哥,背影简直一模一样,而且这正面也还有点神似呢。不记得谁说过,这个世界有另外一个你。往后的十多年我总回想起见这个人的这一幕,我一直想他应该就是哥哥在这个世界的另外一种存在,直到十二年后的重逢。
这个人很有礼貌,但是他的微笑里全是疏离,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偏见。
“没关系,新娘子很美。”他一口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塑胶普通话,或者他就是个大舌头。
“谢谢,不好意思啊,我,我有点小近视,今天没戴眼镜,”我手足无措,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收场。“哦,对了,您是我哥哥的客人吧?”我这才想起这个陌生人,也有可能是继母娘家那边可能还有往来的亲戚,虽然从我6岁继母到我家就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她家亲戚。
“我是新郎同学的朋友。”他说话的样子很诚恳,我明白了,他应该是哥哥哪位女同学的男朋友。
“嗯嗯,那你先随便找张桌子坐下休息吧,也帮你女朋友占个位子,等下人多,我们这乡下地方,大家都不怎么讲客气,你别见怪啊。”怎么我讲得这么有礼客气,完全是看他像是有身份的样子,可这人能听懂普通话吗,怎么一脸憋了屎的熊样。
“Byron,这边。”清澈嘹亮的一声叫唤向我们这边传过来,我转过身,看到哥哥正站在大厅门口,旁边那是一只彩色的大鹦鹉吗?这叫唤声就是他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