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第二天,我和哥哥起了个大早,李忠良的车已被他收回,我和哥哥得乘公交车去市里的医院,临出家门的时候哥哥和我交代了一些事。
“清彦,等下我们在市汽车站分开,你先去医院和程曦碰头,给她的钱放好了没有?”昨天酒席剩了五千多块钱礼金,哥哥说给三千给晨曦傍身。
“藏好了,放心吧。”我得意的回答,有种做地下工作的感觉。
“计生委有人在盯梢,走路的时候眼睛别到处看,你到了医院后打三姨电话,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准生证和钱都交给三姨,讲话声音小点,这个时候程曦应该在医生办公室了。我先去工行把支票兑现,然后去一趟绍华的公司,如果那位Byron还在,我也得过去再次表示一下感谢才是。大概中午的时候我到医院来找你,下午我们去南大门汽车交易市场搞一台三万多点的代步工具,顺便给你报个驾校,今后你总得自己也能开车啊。”哥哥说的很长远,当他说到今后的时候,心里总是那么不是滋味。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哥哥计划的那样进行着,我成功的在卫生间将钱和准生证交给了三姨,然后两人又装作互不认识一前一后的离开,出了卫生间,我就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这个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哥,我还没挂号呢,嗯嗯,好,我等挂张医生的号。”我故意大声说话,“哦,那你把支票兑好就快过来吧,我挂张心闲医生的号,你等下就到张医生的办公室外面找我。”
没办法,我真花了3块钱挂了一个号,然后乖乖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待叫号,没多久就叫上我了。
“吃早餐了吗?是第一次做产检吧?”张医生看着我空白一片的病历本,缓缓抬起头,“咦,是你呀,你嫂子已经检查完走了哎,你们家请的这个保姆真不错,很会照顾人。”我莫名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知道一个劲的傻笑和点头。“你给自己挂了号,难道你也怀孕啦?”张医生看着我羞涩的表情,突然脑洞大开的问。
“没,没,没,张医生你误会了。我是有点事,两个事。”我很紧张,我怕张医生叫唤下一个。
“你说吧,不管是什么问题问医生,医生都应该当做病症认真解答。”这就是张医生,阳光、热情、热爱自己的职业,每天都正能量满满。
“第一件事是我想问一下医院是不是必须得有准生证才给接生,还有就是准生证刚办,但宝宝马上就要出生了,没事吧?”我怯怯的问。
张医生凝视了我片刻,好像有点无奈的回答:“按国家的规定产妇必须持有准生证医院才能接生,但是对于医生来说,生命高于一切,另外至于你说的宝宝要出生了准生证才办下来,既然能办:证,就说明是准生的呀。”
对喔,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我正寻思着,张医生奇怪的打量着我,“你的第二件事呢?”
“嗯,张医生,你知道有一种叫MZ的家族遗传病吗?”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张医生的面部表情有点僵硬,好像也是恐惧,她的思绪有点放空。
“我很小的时候听我祖父说过,我祖父也是医生,民国时期的C市这种病在一个粟姓大户人家蔓延很广,几乎代代相传,它由畸形儿、血液病患者、病毒性患者等多种形式存在。改革开放初期我祖父曾被美国的一个医疗团队高薪聘请,参加过研究这种病。据说是美国有两个华裔大家族有这种病,一个姓展,一个姓陆,这个医疗团队也是这两户人家合资创办的,迄今为止,他们对MZ的医学研究耗资已高达200亿。”
张医生对此病还真不是一般了解,就连患病的几户人家都知道。“我曾经在医科大附一儿科实习时,看到福利院送来看病的畸形儿还有唐氏儿童,看到他们痛苦的样子,我真的很难过,我也做过这方面的功课和研究,你知道吗?不管是国内的粟姓患者,还是美国大户展家和陆家,他们的这种家族遗传病,追根溯源,其实来源于他们祖先的……”说到这张医生停顿了,她好像不愿意讲这种病的根源,是难以启齿,还是没有根据,我不得而知。
这让我想起了程曦发酒疯时候说的,他们的祖先因为亲兄妹乱伦繁衍后代,我想这就是张医生没有讲完的话。而张医生讲的陆家,应该就是程曦肚里孩子的亲爸爸家。而我的哥哥是随继母姓张,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哥哥的亲生父亲姓什么,可能姓粟,因为继母说过她从出生到结婚生子都没出过C市,所以哥哥不可能姓展,也不可能姓陆。哥哥有MZ的病,孩子的亲爸家也有这种病,这是怎样的一种孽缘呀。
“你怎么突然问到这种病?”张医生回归了正题。
“因为,因为……张医生,不瞒你,我哥哥患有MZ。”我鼓起勇气向张医生透露。
“但是,你们家姓李,你不是说你哥哥随母姓张吗?”
“我父母是二婚,所以我和哥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至于哥哥的亲生父亲应该是姓粟的。”
“难怪你们这么紧张程曦的宝宝,程曦第一次来我这产检的时候,我估计她患有轻微的产前抑郁症,而且她还抽烟喝酒。不过幸好,她的这个宝宝很坚强,我看过她在美国做的检查,所有数据都显示宝宝正常健康,在我这检查这几个月,那小子可以说是在妈妈肚子里茁壮成长,产妇心态比之前也平和一些,当然,这也是你们这些亲人悉心照顾的结果。”
哥哥和孩子的爸爸都是MZ患者,张医生既然把孩子的爸爸定位在哥哥身上,那我也只做顺水推舟,如果生产那天由张医生接生,使用那张合法的准生证至少也有一半的顺理成章呐。等等,张医生刚刚说什么呢?小子,对,小子,那就是说程曦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太好了,他们知道了都应该会高兴坏了吧。
“家人和产妇都不要太紧张,现在医学这么发达,MZ的医疗团队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也不是没有成果,再者所有的遗传病都有隔代遗传,这个宝宝很幸运,没有被遗传。只是越到后期越要关注产妇,离预产期只有14天了,按她目前的状况,预计很容易患上产后抑郁症。”
“嗯嗯,张医生,谢谢你,还有就是,我们今天所有说到的事可不可以成为我们俩个人的秘密。”
“当然可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其实我当时看美国产检记录的时候,就有疑问,每种血液方面的检查都是按照MZ遗传来检验的,但看到宝宝是健康的,我就没有问,你今天也算是解答了我的疑惑。”
“张医生,我觉得你真的不像刚走出校园的医生,连程曦都说你很特别,哥哥说现在对医生的风评很不好,而张医生你不但将博学多才,更是仁心仁术,程曦刚回的时候就像个疯子一样,在你这看诊后心境就大变样了,虽然还是很懒,但是至少不抽烟喝酒了。”我继续和张医生闲话家常。张医生听到我说程曦懒,噗嗤一声笑开来。
“看来,你这个小姑子对自己嫂子,还是有挺多意见的,其实她的这种懒也是轻度抑郁症的一种表现,你们一定要关注她,多和她聊天,督促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要事事都迁就她,这会让她觉得更空虚。”
“哇,张医生,你连懒都可以解释成为病理特征啊!”
“懒病,懒病,就是这样来的呀,思想支配行为,如果一个人的思想没有病,又怎么会懒呢?”
“嗯嗯,张医生,你说的太好了,学术有专攻,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把所有的医学常识都融会贯通了。”
“虽然你这是赞美我的话,但我还是要说你讲的对极了,医学就是要融会贯通。”张医生开怀大笑起来,这就是年轻时候的我们,张医生也是一个个性张扬,开朗活泼的人。在她以后的人生中,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她都是坦然面对,勇者无惧。
“好了,你挂个号看了一个小时了,看的都是别人,你哥哥,你嫂子,还是看看你自己吧。”
“我?我要看什么,我身体棒棒,吃馒馒香,天天乐呵呵的。”
“那你这个病历本上什么都不写吗?”张医生这是知道什么还是无意问到呢。“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啊?我?我都已经结婚了。”我只是不能告诉你我老公是谁,我心里狡黠的想着。
“真的?好吧,相信你,那我就在你这病历本上写上,身强体壮,早生贵子……”
我和张医生就像两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开心畅谈,其实张医生也挺尴尬的,这个上午自从我挂了她的号以后,再也没有下一个孕妇找她看诊了。张医生告诉我,说是因为看妇科的比做产前检查的多些,因为堕胎的比正常生养的要多无数倍,从张医生咬牙切齿地讲“堕胎”两字,可想而知,这个世界也只有“堕胎”这件事是她最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