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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响，一辆红色的坤车立在雨中。
杜芳芳双手抱着头，急匆匆地跑进了屋。
屋子里很黑，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奄奄一息的灯泡，发散着暗淡的黄光。
屋子里的人却有很多，他们挤来挤去，低着头翻腾着纸箱子里一捆捆的盗版光盘。
有一个声音正在吆喝着：“来啊，看一看啊。电影在这边儿，游戏、软件在那边儿。都是本周新上的盘啊，最新的软件，跟《大众软件》、《家用电脑与游戏机》同步上市啊……什么？你说毛片儿啊？没有，没有！没有毛片儿，我这儿只有电影、游戏和软件。”
“隋达文！”
“哟，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还不欢迎我来吗？跟我多爱瞧你丫似的。哼，我走了……”
“唉，唉！等会儿……哥们儿，你先帮我盯一下，我出去抽根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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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达文拉着杜芳芳走出屋子，躲在屋檐底下。
他点了一根烟，她也跟着要了一支。
两个人吸着烟，看着从屋檐上瓦砾中央滴落下来的雨滴，先是一滴滴，渐渐的连成了一串串、一行行。
“这么大的雨，你还跑出来干嘛？”
“我出来的时候，还有太阳呢。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想你了。”
“切，他妈的睁眼儿说瞎话。不是昨天咱俩还吃火锅来着吗？”
“哦……我不管，人家就是想你了，现在就想。”
“别闹，我这还有工作呢。等我晚上完事儿，去九号健身馆找你。”
“你这也能叫工作？不就是个倒腾盗版盘的嘛。”
“哼，你看不起盗版盘可以，可别看不起我。我这叫白手起家，下海创业。懂吗你？”
“不——懂！我搞不懂你，放着去我爸那跟着开健身馆这么好的差事不干，跑这鬼地方来，有病吧你？”
“我没病，我就是想干点儿自己的事儿。你还别小看中关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虽然现在是城中村，脏乱差，但是买卖电脑的都集中在这片儿。”
“我知道，人家卖电脑的在中关村大街那边的写字楼里，你呢……”
“这不废话嘛，我要是有钱有公司，我他妈也在写字楼里，那儿多好啊，人多、钱多、傻子多、骗子多。我现在是起步阶段，必须得吃苦，先从盗版盘开始，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这叫原始积累……”
“切，你的原始积累里，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嘿！你这话说得太损了啊。血脏不脏的咱先不说，是谁说的想去上海看一看的？所以啊，压根儿钱就没有脏不脏那说，只有够不够厚一说。”
“我说不过你，我改主意了，不想去上海了，成吗？”
“不成！必须去！我答应你的事儿就得办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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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雷阵雨，气势磅礴，中关村这片儿被一层水雾笼罩着，像蒙上了一层白纱。
须臾之间，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收了法术，转回天庭去了。
隋达文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擦干净了车座和车把。
杜芳芳才慢吞吞地跨上去，依依不舍。
隋达文催促着，让她赶紧走，别跟这儿添乱。现在正好雨停，该上新主顾了。
杜芳芳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说：“晚上你别去找我啦，你丫就守着这堆破光盘，做发财的美梦吧！”
“嘿，说着说着怎么还犯脾气了呢？”隋达文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你今天被雨淋了，回去先洗个热水澡。晚上，我带你喝汤去。”
“喝什么汤？”
“罗——宋——汤。没喝过吧？我打听了一家西餐厅不错，咱们就去那儿尝尝。”
“听着还行，凑合着吧。你晚上几点来找我呀？”
“嗯……七八点钟吧。”
“不成，饿死人了都。你丫最晚6点！”
“行行行，6点整，不见不散。”
“不许迟到！”
“绝不迟到，放心走你的吧。走吧，走吧……”
“切，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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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达文望着杜芳芳远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转身刚回到出租屋内，一个家伙又凑过来问：“哥们儿，有毛片儿吗？”
隋达文抬眼一瞧，非常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还是你啊！不是下雨之前你就跟这儿翻来翻去，只看不买。这雨都停了，你要不买就赶紧走人吧。来回问什么问啊，我这儿不卖毛片儿。想买，去别的地儿自己找去！”
虽然做的是倒卖盗版光盘的地下生意，但隋达文仍旧坚持自己的经商之道。
第一，童叟无欺，价格透明，与市场均价保持一致。
第二，老主顾优惠，大主顾更优惠，又老又大的主顾享受VIP待遇，定制服务。
第三，只经营盗版游戏、软件和电影，绝不过底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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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芳芳在九号健身馆等到了晚上10点，也没见着隋达文的影子。
她心里一通臭骂：“这混蛋怎么说话不算数，刷我呢？肯定又跑哪野去啦！”
唉，这话确实冤枉了隋达文。
他还真哪都没去野去，就乖乖地在派出所里囚了72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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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中一年一度的“学生艺术节”开幕了，广大同学积极踊跃地参加了活动，大大方方地展示出自己的优秀才华。
阮长寿是最忙碌的一个，因为他除了担任男主持人的工作以外，还有两项演出的安排。
他个人的散文朗诵，读的是郁达夫的《北平的四季》，获得了二等奖的奖状。
他和姜五一、李荭茱等同学的情景喜剧，表演的是《我爱我家》之26集《电视采访》，饰演贾志新。
李荭茱本来不想参加，但是推脱不过，才勉强表演了两个节目。
一个是阮长寿以“班级任务”强加在她头上的，个人独舞——现代舞，获得了一等奖的亚克力奖杯。
另一个是姜五一死缠烂打磨着她参演的情景喜剧，《我爱我家》之26集《电视采访》，饰演和平。
姜五一可真是最积极、最上赶的一个，他拉着班里的几个同学，自排自演了这部在电视台热播的情景喜剧《我爱我家》。
为什么要选择《电视采访》这集呢？因为这集里的包袱最密，各种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出场人物较多，适合集体表演。
姜五一饰演贾志国，表演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最后，演出大获成功，一举拿下“集体表演优秀奖”的口头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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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下半年里的一天，住在新街口的李荭茱，家中爆发了大灾难。
饭桌都被周翻了，饭菜撒满了一地。
李荭茱拼命低着头，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爸爸满面怒色，厉声说道：“要不是你妈知道了这事儿，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
刷的一下，李荭茱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爸爸继续呵斥：“你小小的年纪，不学好，谈什么恋爱！”
“现在是什么时候，高三了呀，你都高三了呀，明年还想不想考大学？你不是还打算去日本留学的吗？这些你都忘记啦？”
“我在学校教学这么多年，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可是，有几个在学校里谈恋爱毕业了还能在一起的？有吗？”
“再说，我的学生都是大学生，也算是成人了。你一个高中小女孩，你着什么急谈恋爱！你们懂什么是爱吗……你们懂个屁！屁都不懂！”
李荭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不停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她妈妈跟着教育说：“是啊，你爸说的对，我们都是为你好，为你的将来好。”
“我早就听我们单位的同事风言风语，说我们家闺女和那个儿科许主任家的儿子好上了。我还当她们是开玩笑，说着玩呢。”
“唉，要不是今天被我堵在街上，亲眼看到，我真被你一直蒙在鼓里了呢！”
“你呀你呀，人是越来越大，心眼儿也越来越多。可你知道吗，将来吃亏的一定是你！到头来还是你自己缺心眼儿！”
李荭茱哭得厉害，有点快站不住了，跟那直晃悠。
她爸爸长叹了一口气，想了半天，才沉重地说：“今天就这样吧。你把我们的话好好想想，把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考虑，把今后要走的路自己规划规划。孰轻孰重，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去吧。”
“明天，让你妈去单位，私下里和那个儿科许主任扯扯皮，唠唠家常。顺便表明一下我们家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支持，也不反对。我只要求一点，什么事儿等考上大学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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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姜五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然失眠了。
奇怪，他的右眼皮怎么会跳得这么厉害呢？
无奈，撕了一个小纸片，用口水沾了，贴在右眼皮上。
就这样，一直挣扎着，直到清晨，才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