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为何要进军营，可知私闯军营是重罪？”
“不知！”
噗！
先前的几个士卒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就连一直严肃的百将也没有想到石磊会如此不加掩饰的承认，一时语塞，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想要见蒙恬大将军。”石磊仿佛没看到四周士兵表情似的，继续不急不慢的说到，“大人能带我去见蒙将军吗？”
“你是蒙大将军什么人，为何要见蒙将军？”能从低层爬到百将这一层的都不是省油的灯，相反他们很是精明，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上去稚气未脱，可却处变不惊，言谈举止都不似普通人，可却一身难民穿着，这让他很是看不懂。
“具体的我要见到蒙大将军再说，不过我可以告诉大人九个字，‘政策出，蒙氏亡，朝政乱’”。石磊在百将耳边低声的说到。
石磊说完，百将浑身一颤。不由的回头看了下身后的几个士兵，见他们没有异样，这才再次的仔细盯着石磊，仿佛要将其看穿似的。
逐客令虽然早已传遍咸阳大街小巷，可军中却未得到丝毫消息。这当然并非传令之人的疏忽，而是蒙大将军联合国蔚一同下的军令，其目的就是为了维持军队的稳定。但军中百将以上的众人却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也是他一直心情不爽的原因，因为他本是魏国人，此次也在驱逐名单之列。
百将知道现在这事已经不是他能处理得了的了，不管眼前的这个少年来自哪里，也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眼下之事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
百将沉思了一会儿，最终一咬牙，“小兄弟在这里等一下，我帮你去禀报蒙大将军，至于最终大将军会不会见你就不知道了。”
“多谢大人！”石磊很是高兴，只要能见到蒙恬，只要后世的史官不是太坑，他相信蒙恬绝对会见他的。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石磊快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军营中慢慢的走了出来。“小兄弟，蒙大将军答应见你了。”
“哦，多谢大哥！”石磊微微抱拳，说完拉起身边石萌的手就要往里走。
突然一只手挡在了石磊的身前，石磊顺着身前的手疑惑的望去。只见那百将带有歉意的微微一笑，“蒙大将军只见你一个人，所以你的妹妹恐怕要再次等上一会儿了。”
“好吧！”石磊并未多做纠结，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只是转身对着石萌说了几句，跟在百将身后朝着军营深处最大的行营走去。
“不知大人贵姓？”一路上石磊不停的套取着各种情报，不断与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相比较。
“小兄弟客气了，我粗人一个哪有什么贵姓，”百将冲着石磊微微一笑，“我叫赵阳，虚长小兄弟几岁，小兄弟要是不嫌弃叫我赵大哥就行了，不用大人大人的叫，听得我怪不舒服的。”
“如此，小弟就斗胆了称呼赵大哥了。”
“唉！”赵阳用力的拍了一下石磊的肩膀，高兴的大笑着向前走去。
“禀报大将军，石磊带到。”赵阳对着背对帐门的背影大声道。
蒙恬转过身来对着赵阳轻轻地挥了挥手，仔细的打量起石磊来。
“你找本将什么事？”蒙恬望着石磊，语气无喜无悲的问道。
什么事儿，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让我进来，非要这样装13吗？不过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是不敢说出来的。
“小子初从楚国来到秦国，恰好碰到秦王颁布逐客令，于是小子特地前来解蒙氏之危，秦国之祸，同时也想在这秦国做出一番事业。”
“大胆！”蒙恬暴喝一声，“你敢诅咒我秦国？”
石磊眼皮轻轻一翻，淡淡地说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高于岸流必踹之的道理将军不会不懂吧，或许秦王并无此意，可这些年眼红与蒙家恩宠的人想必不在少数吧。”
说完石磊望着蒙恬不再言语，他相信剩下的话他不说蒙恬也会想的到的。
一炷香后，蒙恬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郑重地对着石磊一拱手，“不知小兄弟来自楚国哪里？尊师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出山，只是听说有人称呼那里为云梦泽，至于家师，请大将军赎罪，出山时家师严令不可透露。”
石磊假装涉世未深的说到，这些问题先前他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可以确保最终万无一失。
云梦泽。蒙恬认真的审视着石磊，这地名别人或许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可作为一起经历张仪时代的蒙家却是很清楚。祖父蒙武正是那个时候离齐入秦的，云梦泽意味着鬼谷，一个神话般的人物，难道那种人物到现在还活着？
“既然尊师有命，蒙恬自然不会强求。”或许就连蒙恬自己都没感觉到，在内心深处已经承认了石磊是鬼谷门人的假设，不由的将双方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上。
“小兄弟先前所说的秦国朝政将乱从何说起？可有解决之法？”不得不说蒙家对秦国的忠心可谓感天动地，在这种时候先想到的还是秦国朝政。
咸阳宫。
签署了逐客令后因为昏迷而浑身酥软得不能动弹了秦王嬴政终于恢复了过来。
一醒来就吩咐赵高抬来这几日的要批阅的文案，按照往日的经验，他卧床这几日所需批阅的文案应该快堆成小山了。王绾依照着日期顺序，逐一禀报近几日积压下来的紧急事务。不一会儿的功夫，赵高抱来了一堆竹简摆在案头，惶恐地低着头不说话。
嬴政眉头一皱，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看到嬴政紧皱的眉头，赵高吓得直接扑地跪倒：“王上，没有了，真没有了，这几日……这几日没有文卷。”听到赵高这么一说，嬴政很是诧异，目光凌厉地盯住了王绾。
见秦王望着自己，王绾面无表情地一拱手：“臣启我王，自从逐客令后，这几日公文确实少了很多，臣以为目下最要紧的公务就只有一件：那就是补齐官吏空缺，尽快使各官署恢复运转。”
“岂有此理！秦国官署难道瘫痪了？”嬴政骤然蒙了。
王绾有些木然，拱手禀报着：秦国官员，三四成是山东人士；秦国吏员，七八成是山东人士；逐客令下，山东人士全部被驱逐出秦国，咸阳各官署公务大多瘫痪，许多事情都急需有人处理。
“六国官吏，有那么多？”嬴政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若大的秦国，官吏尽然大半都是六国人士。
王绾说，要不是逐客令，他也不知道山东士子究竟占了秦国官吏多大分量？这次逐客，才真正体察到了山东六国人士与秦国融会得有多深。
王绾还说，这几日他大体统计了一番，结果吓了一大跳。百年以来，入秦的山东人士已经超过两百三十多万，几乎占秦国人口的四分之一；如蒙恬家族已经繁衍三代以上者，便有一万余户；秦国官署的全部官吏，共有一万六千余人，若再算上军中头目，大体是两万三五千人，其中山东人士占了一大半，仅仅是李斯这般当世入秦者，至少也在五七千人……
“不说了！”嬴政突然烦躁。“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做错了。”
突然，急骤的马蹄声在东偏殿外响起。
王绾霍然起身，尚未走出书房大厅，便惊讶地站住了。
一个手提马鞭风尘仆仆的大将冲进殿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蒙恬？”嬴政心头又是一紧。
“君上，臣从霸上军营兼程赶回，有件大事禀报。”
霸上军营，不会军中也瘫痪了吧！嬴政心中咯噔一下，官吏的缺额尚可以补录，要是军中出现了问题，那就大事不好了，这可是会影响他一统六国的计划的啊！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自己瞎想的时候，“快说！小高子，凉茶！”
蒙恬没有了惯常的明朗诙谐，默默地从披风下的皮袋中摸出了一支黄澄澄的泥封铜管，又默默地递了过来。心中不断的回响起军营中石磊对他所分析的种种情况。
嬴政对蒙恬的反常有些不悦，沉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一位名为石磊的楚国少年托蒙恬代笔的给王上的一封信。”
“楚国少年？”嬴政很是不悦，“你蒙恬何时成为了信使，还置霸上军务于不顾。”
“臣擅离职守还请王上治罪，可此信内容实乃振聋发聩，蒙恬不敢耽搁，这才冒险觐见王上。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什么时候你蒙恬说话也变的吞吞吐吐了？”嬴政望着蒙恬凝重的表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蒙恬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既然敢冒险进宫，那么事情就比自己想的严重。
“而且那少年来自楚国云梦大泽！”蒙恬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到。
“云梦大泽！”嬴政轻声低吟。作为秦王，他比任何人了解云梦大泽四字所代表的的是什么，甚至秦国之所以能达到如今傲视天下列国的地位，很大程度都是依靠了从这里面出来的商鞅、张仪等人。
“既然是从哪里来的人，为何不直接将人带入宫中？”
蒙恬粗重地叹息了一声说，“若是往常，臣自会直接将人带入宫中，可目下没有王上的旨意，臣不能也不敢。”
为什么？嬴政仿佛盯着一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脸色分外阴沉，他和蒙恬亦臣亦友，他自幼便认识蒙恬，他很少信任人，可对蒙恬却是个例外。
然而今日他发现蒙恬与他隔得很远，丝毫没有了往日亦君亦友的情意，剩下的只有那冰冷的君臣之道，这让他很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