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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颜艺连着好几天没有回家,泰格上上下下正是最吃紧的时候,她干脆收拾出一个大的旅行箱,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都装好,长期驻扎在办公室。好几天没有童岸的消息了,颜艺有些担心,前天夜里收到他从游戏页面发过来的对话框,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我一切都好,天冷注意保暖。”

已经习惯了童岸在她的生活中长久的隐匿,七年的时间,滴水藏海,现在两个人之间依旧有很深的隔膜与误解,他还能发个信息问候一下,也算是有心了。她想了想,回复道:“你也保重。”

桌子上的几台电脑映照着颜艺的面孔,她抬头,无意中看见自己的脸上竟是笑盈盈的表情,一瞬间颜艺有些尴尬,好在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人。这么明显的感情流露,让颜艺有些害怕。

她给自己画好了界限,再也不会踏入童岸的情感世界里,也不允许童岸在自己的心里再次肆意地掠夺。可是,她的理智,敌得过她的心吗?

还是渴望能听到他的声音吧?还是希望能有一点点与他相关的消息吧?颜艺苦笑,这七年,自己在感情上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

颜艺叹口气,把漫无边际的思绪收回来,她看着潘悦安拿给她的电脑,这几天忙得昏头,没来得及研究照片的事,颜艺打开潘悦安的邮箱,慢慢地查找一切有用的线索。

是谁拍下了这么私密的照片,又是谁,处心积虑地将它发到潘悦安的邮箱里?颜艺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键盘,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寻常。

她思量再三,觉得还是把照片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再跟潘悦安联系比较好,与其零零碎碎地让他接受父亲出轨的现实,不如把事情查清楚,弄清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可能对他处理这件事更有利。

她是黑客高手,要查出源地址绝非难事,即便发送人采取了安全措施,要在她面前想做到踏雪无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过不到两个小时,津洲将迎来冬季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窗外面的天色,沉浸在黎明之前最深沉的黑暗中。颜艺看着显示器上的那一行数字,熟悉又刺目。

颜艺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掬起一捧凉水狠狠地泼在脸上,等到她的大脑清醒下来,她才敢抬头看看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脸。

她脸色惨白,从发现那封披了重重伪装的邮件,其实是从自己的住所发出来的那一刻,颜艺的心就像是被谁猛烈地一击,几乎置她于死地。

发这封邮件的时间,她确定只有颜朗在家。

颜朗把这封会掀起津洲市官商两界滔天巨浪的邮件,发给了潘悦安。

他到底要干什么?他的背后,到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杜老板的另一处买卖,做得隐蔽而神秘,虽然经营的时间不长,但利润相当肥厚。走私进口汽车零件,对他来说赚到的不过是刀头蜜,风险不小,却赚不了几个钱。他有一整个修车厂的人要养着,车厂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可杜学富的心里还是不落底,他这几年总觉得嘴里干渴得厉害,肚子里永远没有吃饱的感觉,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只有钱,才能抵消掉饥渴的销蚀。

杜薇的身影晃进他的视野,女儿长得很像亡妻,他犹记得杜薇妈妈在她这个年纪时,也喜欢打扮,穿两件鲜亮衣服,但那时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舍不得穿,甚至生了女儿后,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也不敢去医院,生怕掏空了家底。

想起故去的妻子,杜老板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他很少这样失态,也许是上了年纪,血雨腥风都过来了,打打杀杀也熬出头了,反而更加留恋妻子存在他记忆里的一颦一笑。

流年不顺,上个月邻市的销售点被“条子”端了,据说是因为几个散货贩子露了马脚,这才出了事,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那个点的负责人老K也栽了进去,至于他在里面抖落出来什么,就难说了。

好在他们一直是单线联系,中间还加着点子、小五鬼好几道人马,即使查到宏达车厂,也找不出杜老板自己的破绽,就算查出来,还有左军几个人顶着,都是打小就跟着他的,再说了,他们的亲人都在津洲,杜老板对他们是手拿把掐,谁敢把他牵扯出来,就是自找死路。

一杯热茶下肚,杜老板的一颗心仿佛也泡进了温水里,有了些许的舒坦。等忙过这一阵,差不多需要半年的工夫吧,他就把车厂抵出去,其他的生意陆陆续续转了手,带着杜薇找个风景好气候好的城市,最好是国外,彻底跟这里说拜拜,过自己富足安逸的晚年生活。

杜老板喝茶喝痛快了,准备出去会会老朋友,顺便探探邻市的消息。他没开那辆路虎,为了低调,他让小平头把自己的Nissan开过来。小平头停好车,恭敬地拉开车门。杜老板刚上车,打着火准备倒车,童岸就急匆匆地赶来,拦在车后,逼停了杜老板的车。

杜老板疑惑:“你拦我车干吗?不怕撞死你?”

童岸一脸急色:“老板,您这辆车的声音不对,开出去会有危险!”

杜老板脸色一变:“胡说八道什么,我的车能有什么危险?”

杜薇也匆匆赶来,对童岸努努嘴,意思是不让他说话,童岸犹自犟嘴:“您踩刹车时没听见什么异常的动静吗?”

杜老板虽然嘴上强硬,但也惜命,赶紧下车,兀自说道:“你小子要是耽误了我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童岸三两下打开车子的变速箱,用手指蘸了一点机油,放在鼻子底下嗅着,“没错,有人往您车子的刹车油里放了酒精。”

杜老板将信将疑地把鼻子凑上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道,他自己是车厂老板,自然懂得,在刹车油里加了酒精,刹车油就会失去润滑作用,整个变速箱都会被磨坏,如果高速行驶,很容易出现大问题。

杜老板心里一惊,脸色却是缓和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拍拍童岸的肩膀:“嗯,亏得你耳音好,不然我真要出事就麻烦了。这样吧,你去把我的路虎开过来,我换辆车。”

望着童岸的背影,杜老板的心里不是没有一丝疑惑,这样的事太巧了,巧到天衣无缝。事后几天,他私底下问了,童岸根本就没靠近过那辆车,车一直在左军手里,若说是童岸做的手脚,也未免太牵强,也只有知道他今天行程,并且干掉自己有利可图的人,才有可能下这样的毒手。

杜老板的车绝尘而去,童岸站在修车厂门口,看着那辆路虎消失在路口转弯处,小平头擦擦额头的冷汗,堆着笑凑上来:“童哥,今天亏了你了,老板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不起。”

童岸的眼睛里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光,他觉察到背后有人,眯起眼睛回头看,杜薇正用一种感激和爱恋的眼光,默默地注视着他。

童岸收回眼光,他面无表情地转过面孔,一切都在他和老冯的计划之中。

早上的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颜艺几乎是一分钟一分钟地数着,才熬到了大多数人起床的时间。

她没有感觉到困倦,她似乎关掉了对外界所有的感知,只等着进一步确认的真相。颜艺抬腕一看时间,没有片刻的犹豫。

潘悦安接电话的时候还有刚起床时的慵懒:“怎么了,颜艺?”

“很重要,照片我已经查清楚了,我今天需要见你。”

潘悦安立刻清醒:“好,中午我有时间,我去找你,我也有事跟你说。”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沉默意味着将要带给彼此的都不会是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任何和亲人有一丝关联的丑闻,最难堪的,还是血肉相连的至亲。

还是上次的广东菜馆,潘悦安到得比颜艺早,颜艺面色冷静却憔悴,潘悦安有些不忍,他知道她最近忙得连家都回不去,还要为自己父亲的事操心,刚想说些什么,颜艺轻轻地摆了摆手。

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打开电脑,条分缕析地给他讲明这张照片的来龙去脉。当然,她暂时没有说出邮件的发送者是她的亲哥哥。震惊之后,颜艺也在考虑,颜朗是不是受什么人操纵,或是有什么苦衷,才做下这下的事,颜朗的动机尚未查明,她不想贸然把哥哥推到潘悦安的眼前,毕竟,潘家多年在津洲,根基之深远不是她能想象的,一切都不明朗的前提下,颜艺不敢打草惊蛇。

潘悦安喝了一口热茶,脸色越发沉重,颜艺心虚,没有胆量抬眼正视他,当他听到颜艺说,照片没有经过任何的技术处理时,他额上的青筋不经意地跳动了一下。

颜艺说,她只知道这张照片是某段视频的截图,发送的服务器在国外,而且匿名,无法追踪。说这话时颜艺心虚地低下头,她不善于撒谎,她怕自己的眼神出卖了她极力掩盖的真相。潘悦安不疑有他,轻轻地点点头,接过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的座位上。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潘悦安握住颜艺的手,她才察觉到他的手指比她的还要凉。

“嗯。”她的内心涌起不好的预感,可她能怎么办,有的选吗?

潘悦安从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A4纸质文件,颜艺一眼认出是上次她交给潘悦安去查的,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情况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糕。颜朗电脑里存的,根本不是什么公司的财务记录,也不是他公司进口货物的收支表。在这几张文件中间,有一页标题为“现金”的材料,很可能是一个随笔记下的不正规的现金账单,这张账单上最可疑也最令人震惊的一笔,是一项标着350数字的账目,经过和其他账目金额数字的分析,这个350很可能是表示一笔三百五十万的个人收入,从文字和时间的衔接看来,可能是发生在两个户头之间的一次往来收付。

收到的一方,英文缩写是YL,付出一方的名称,也是缩写,暂时还不能确定含义,似乎是个修车厂。还有一笔钱,是近期汇给个人的,五万元。

颜艺目瞪口呆,又将信将疑,颜朗的活动范围和接触的业务对象,她大体也有个了解,这么大的金额,又不是发生在公司之间,还有那笔私人汇款,他到底做了什么,或是准备做什么,颜艺一头雾水。

两个人坐在初冬的暖阳里,各怀满腹心事,却又无法彼此宽慰。颜艺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只有童岸,这一刻她无比想见到他。

也许童岸对哥哥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重重的疑点堆积起来,慢慢地蚕食掉颜艺对哥哥的最后一点希望,还有信任。

刚入冬的山里,温度比市区低不少,童岸一路上冻得上下牙齿打战。这次进山,上次的“沈先生”没有出现,杜薇自告奋勇地要跟着,左军也在车上,见了童岸,没有寒暄,招手示意他上车。

左军以后不跑这条线路了,这条路线是他刚跟着杜老板做生意的时候常跑的,现在童岸来了,杜老板让他把这条线转交给童岸,他开始还想不通,认为杜老板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气得要找童岸撒火。还是沈先生出面安抚,说你现在盯着的是更大更重要的生意,这点蝇头小利不值得你再耗费精力,杜老板对你很重用,不然的话怎么放心让你去担这么重要的生意,不要因为一个童岸,就坏了你的大事。

沈先生的一席话按下了他浮躁的心,左军不是傻子,他明白以沈先生的身份来对他说这番话,既是劝慰,也是暗中提醒——你的一切不过是杜老板给的,好自为之,还有出头之日,若是真的把童岸弄死了,也没你的好处。

左军不敢不服气,有些人就是命好,凭着一张帅气的脸,什么样的江湖险恶也不用经历,轻轻松松就跟着跑了两趟线路,熟悉了就能独当一面。不过,跟在杜老板身边这么多年,左军也揣摩出点儿他的心思,倒腾个进口车零部件,运气不好被端了,判个十年八年的还能出来,要是他自己现在从事的营生被条子逮住了,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杜老板不愧是经过的见过的,知道不能让杜薇的心上人冒生死的危险,所以才给了他这条线。左军心里有些不痛快,脸上却也没有太表现出来。

老母鸡还知道护崽,更何况只有一个掌上明珠的杜老板呢,不过杜老板私下也跟他说过,也就再干三五年,等杜薇结了婚,一家几口马上移民出去。到时候他打下来的江山,也不打算给薇薇留着,左军要有那个心气,干脆就让左军扑腾去吧。

想到这儿,左军的脸色稍有舒缓,这条路线他早就不干了,谁来接手都一样,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反正杜老板也不会亏待了他。只是可惜杜薇这块到嘴的肥肉被人掏走了,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痛快,宏达车厂的人都以为,他最终会成为杜老板的乘龙快婿,没想到让童岸截了胡。

左军清清喉咙,童岸的视线离开手机的游戏页面,疑惑地看着他。

“小童,我这次呢,带你熟悉一下交接货的流程,认认你的下家,至于货款什么的,杜老板都跟你说怎么弄了吧。”

童岸点点头,杜老板前些天把他叫到办公室,态度和蔼,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意思很明确,让他跟着多跑几趟山里,以后这摊业务也许就要交到他的手上了。

根据他从杜薇嘴里套出来的信息,左军以后要负责的是更重要的业务,至于这个业务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清楚。

老冯的叮嘱回响在耳边:“尽量弄明白杜学富走私进口车零件的途径,以及他的发货渠道,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你的身份尽可能不要暴露。”

童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左军套近乎,他发现左军喜欢车,尤其是豪车。左军自己名下有一辆捷豹,又看上一辆悍马,童岸心里起疑,左军自己都说了,以后会很少跑山里的业务,但左军又想添置一辆适合山地越野的车,这是又有什么打算?

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童岸下车时冻得手脚都要僵了,杜薇见状,从看仓库的工人那里要来一件半旧的军大衣扔给他:“以后手头常备进山的衣服,这里的气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冬天进山,要是迷了路,冻死人都不新鲜的,”她搓着手在他身边打转,“你看我,加拿大鹅一捂,冻都冻不透。”

童岸接过大衣披上,上面的烟草味和机油味直窜鼻子,他揉着鼻子四处打量,上次来没机会靠近观察,这次等到大门拉开的时候,他才赫然发现,几百平方米大小的仓库,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汽车零件,如同已死汽车的心脏,触目惊心。

有几辆车随后停在了仓库门口,童岸抬眼一瞧,都是外地牌照,他们也不多话,上来向左军问清了价格和成色,就开始清点发动机数量,一台台往他们的车上搬,左军浮皮潦草地给他指着,这是邻市飞腾车厂的,那是邻省专门做改装车生意的,一会儿还有别人来提货,他们的联系方式我整理好给你,以后这块业务你自己摸索吧,只要注意别把条子引上来就成。左军随手递给他一份皱巴巴的文件:“这是这一年来的出货进货流水,你自己研究吧,这个我教不了你。”

清点完存货,左军朝童岸走过来,用脚尖钩过一张只剩三条腿的凳子,歪斜着坐在童岸身边,从口袋里摸索出一盒烟,弹出一支,手指夹着递给童岸。

正在童岸犹豫着是否要接过来时,杜薇两三步跑过来,一把打掉了左军手里的烟,童岸还在错愕中,杜薇一脚踹在左军坐着的凳子上,左军一个不防,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姓左的你安的是什么心,你给他递烟,你当我看不出你的脏心烂肺吗?”杜薇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不顾众人的目光,破口大骂。

左军拍拍屁股站起来,阴着脸走到杜薇面前,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狠巴巴地说:“别以为仗着你爸那两个臭钱就能耐了,你家还指望着我效力呢,想在老子面前充什么千金大小姐,你不值那个价钱!”

杜薇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气得动手要扇他,左军一把架住她的手腕,狠狠一甩,杜薇一声惊叫,顺着惯性栽倒在地上,痛得站不起来。

童岸对杜薇没什么感情,甚至有时候还反感她黏人,可他这辈子最见不得男人动手打女人,况且左军还想上前一步拉起杜薇继续动粗,童岸不声不响地抄起那把破凳子,朝左军抡了过去。

左军没有防备,他一直以为沉默少言的童岸不过是一只吃软饭的弱鸡,没想到这小子下手又黑又快,他没躲开,挨了一下子,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童岸站在背光处,左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一双眼都隐在了眉下暗处,左军只能看到他的黑眸里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旁边正在忙碌的众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劲,赶紧围了上来,有人把杜薇扶起来。左军啐了一口嘴里渗出来的血丝,恨恨地骂了一句,拍拍屁股上的土,伸出食指冲着童岸一指:“你小子给我等着,有你死的那一天!”说完,拨拉开众人,开着车一溜烟驶出大门。

杜薇呜呜地哭,头发有些凌乱,童岸打发众人回去,给杜薇找了一瓶水,让她喝下去。杜薇抬起红肿的双眼,眼睛里满是感激和依恋。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颠簸的山路,摇得杜薇昏昏欲睡,童岸裹紧了身上的大衣,窗外寂静的山林里,偶尔传来夜枭瘆人的叫声,黑绒缎一般的天幕,散落着几点星子。虽然是出生入死的旅途,但不知为什么,他只要一想到颜艺,心底就有无限的宁静和温暖。

童岸和左军的一场争斗仿佛热锅上的一颗水珠,在宏达车厂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童岸还是按着以往的节奏上班下班,不过他听杜薇说,杜老板知道这事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他这人什么都能宽容,就是受不了有人敢对他的宝贝女儿动手。杜薇学她父亲当时火冒三丈的样子,竖眉瞪眼:“左军敢这么张狂,就是看我杜学富手底下没人可用!他想造反,还轮不到他!”

说完,杜薇嘻嘻笑着,她脸上磕出一块青紫的瘀伤,故意凑到童岸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童哥,给我吹吹,你吹一下我这里就不疼了,比云南白药还管用。”

童岸垂下眼睛看着她,蜜糖般的肌肤,仗着年轻底子好,吹弹可破,一双眼睛虽然不像黑水晶,却也是波光盈盈,童岸想,如果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遇,杜薇也许依旧过着土豪女儿的生活,每天没心没肺地追逐着漂亮的男生,抑或被帅气的男孩追逐着,她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也不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担忧。杜薇有什么错呢,她父亲将她保护得那么好,她单纯天真得像是封在茧壳里的蚕宝宝。

他抬起手指摸摸她脸上的伤,手势轻柔,像是对待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妹妹。杜薇叹口气,将脸贴在他的掌心里:“你别怕左军,有我爸给你撑腰呢,他翻不出花样来。那天也是他先不安好心,他递给你的烟是做过手脚的……”

说到这里杜薇仿佛发觉自己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很快岔开了话题。她靠在童岸身上,手指缠着他连帽衫上的系绳,欲言又止,可还是憋不住话:“我爸说,尽快让你熟悉山里那块业务,现在左军是控制不住了,你抓紧时间,能分担多少就分担起来,以后你还是我家的顶梁柱呢。”

童岸苦笑,前天他上夜班,夜里没有回家,等他早上回去的时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童岸被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地上满是碎玻璃碴子,被子枕头被刀划成条状,放在床头的母亲遗像,也被人摔在地上,裂了一个大口子。童岸又气又心疼,赶紧捡起来擦擦抱在怀里,他查看了一下,银行卡和零钱都没失窃,说明闯进来的人目的不是钱财,那只能是冲着他来的,想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只有左军。

他忍下一口恶气,装作好奇的样子询问:“左军给我的只有下面收货的那些人的联系方式,问题是谁给我们供货呢,货卖光了,我找谁进货去呢?”

杜薇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要不说你的心眼实诚呢,供货的这个人你猜也猜不到,就是沈先生。他负责联系供货商,我们只是整个销售链上的第二环,这样虽然赚的钱要和我二爸分成,但风险最小。”

童岸恍然大悟,原来一脸笑弥勒样的沈先生,是宏达走私集团的供货商,杜学富只是负责销售和发展顾客,只要盯住了沈先生,追查到他的犯罪踪迹,这条线就算是完整了。他心中有了几分打算,老冯的案子,这下可以完美收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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