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听到喊声,大猴立刻跑进了西屋,曲子然也跟了过去。
躺在炕上,盖着破棉被的是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她的脸有些红,紧闭着双眼,很像是在发烧。听到了脚步声,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她太虚弱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哥哥……水……”
“唉,哥立刻就拿给你。”大猴赶忙拿起茶壶,轻轻扶起妹妹的头,缓缓地将水倒入她的嘴里。
妹妹喝完水,立刻又沉沉睡去,大猴又轻轻地放下妹妹的头,帮她把被子盖严。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倒着从床上退下,拉着曲子然出了西屋。
“这是你的亲妹妹?”曲子然问道。
“嗯,她叫燕儿,快四岁了。”大猴有些心不在焉,明显在担心什么。
“你在担心妹妹的病?”
大猴点点头。“她从前天就开始发烧,俺用你们给的钱为她买了药,可是她还是不见好。”
曲子然拍了拍大猴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跟我同行的那位姚姑娘是一位很厉害的医生,她会帮你妹妹治病的。”
大猴闻言忘记了对曲子然的害怕,一把拉住了后者的袖子,急忙问:“您说的是真的?”
曲子然笑着点点头。“是。所以你就耐心地在这等候吧。”
接下来,曲子然与大猴聊起了家常,曲子然因此了解了大猴的身世。
大猴的生活原本挺幸福,一家四口靠打渔和摆渡为生,虽然不富裕但也衣食不愁。可是,就在三个月前,太泽宅的山贼洗劫了村子,他的父母在那场动乱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他与妹妹则因为藏在了地窖里躲过了一劫。
浩劫过后,能离开的就没有人愿意再住在村子里了;而如大猴他们这样的人无处可去,只好留在这。
大猴最初还不懂得去城里赚钱,他只有变卖家中剩余的东西度日。而家当几乎卖光了之后,他就开始乞讨,然后又学着其他孤儿赚游客的钱。可是,由于山贼的猖獗,来到太泽城的客商越来越少,钱也就越发不好挣了。
这次他妹妹燕儿生病,如果不是黎灼给他添了最后那两枚铜钱,他甚至都买不到一副药,所以大猴非常感激黎灼;而黎灼竟然凑巧地进入了他家,他这才决定冒险帮助黎灼。
曲子然听完大猴的讲述不禁唏嘘,自己小的时候至少还有邻里帮衬,而大猴却要完全依靠自己养活他自己与妹妹两人。大猴能熬到如今,曲子然已经深感佩服,更别说他愿意为了两文钱的恩惠冒生命危险。曲子然不禁想要尽自己所能地帮助这对兄妹。
想要帮助他们,最直接的当然是给他们钱,这也是绝对必要的。但大猴现在因为想要报恩而不愿接受施舍,所以曲子然必须找个理由,才能顺理成章地将钱给他。
想了想,曲子然说道:“大猴,我和姚姑娘本来是出来游玩的,但在黎灼兄弟受伤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弃之不管。所以,我想拜托你照顾他。这样的话,一来我们就有时间游玩了;二来,你因为要照顾妹妹不能出门,多照顾一个也不算多。”
大猴考虑片刻,点点头,“俺愿意照顾黎少侠。”
曲子然于是拿出了约五十两银子,摆到大猴面前。“这是五十两散碎银子,他缺什么你买什么,剩下的钱就是你的工钱。”
看着银子由原来的二十两变成了五十两,大猴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推却道:“我照顾黎少侠是应该的,不要工钱,所以用不了这么多。”
“你就收下吧!”说这话的是姚杏儿,她从东屋出来,眼中还泛着泪花。应该是从东屋听到了大猴的身世,同情心发作所至。
“你自己可以吃不好穿不暖,你妹妹行吗?”姚杏儿又继续说道,“我们给你钱是好意、善意,如果你不接受,就是不信任我们,而如果病患及其家人不信任大夫,大夫也就不能给病人看病了。难道不打算让我帮你妹妹治病了吗?”
姚杏儿一下子就戳到了大猴的“死穴”,后者闻言急忙摇头,“大夫姐姐,你说怎么样俺就怎么样,只求您千万别不给燕儿治病啊。”
说着,大猴就要跪下给姚杏儿磕头,曲子然拦住了他,说道:“你将这钱收下,姚大夫自然会帮燕儿看病的。”
大猴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得接过了银子。曲子然放心了一半,又叮嘱道:“我想你知道钱不露白的道理,这钱要保存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有这么多的银子。”
大猴点点头,将银子收进了怀中,接着又期待地看向姚杏儿。
“好了,我知道你着急,我现在就去给你妹妹看病行不行?”
“行,当然行!”大猴立刻引姚杏儿来到了西屋。
来到燕儿身边,姚杏儿先是查看了燕儿的面色、体温与五官,然后为她号脉,最后结合大猴告诉的一些情况,姚杏儿做出了诊断。
“燕儿得的只是普通的风寒发烧,但因为她身体太过虚弱,不适合服用你煎煮的药汤。我会为她配置一个温补的方子,你去照我的方子抓药,保证她明天就会好。”
姚杏儿于是写了药方,让大猴进城抓药去了。等大猴离开,姚杏儿示意曲子然悄悄地一同来到了屋外。
“姚姑娘为何这般神秘?”曲子然不禁提高了警惕。
“要叫我杏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姚杏儿抱怨一句后,进入了正题,“说正经的,黎灼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言,曲子然沉默了。其实他一直在为黎灼的事烦恼,曲子然不是什么事都要管的滥好人,他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的,更别说黎灼已经是个成年人,不需要曲子然再对他的行事指手画脚了。但放任他,他绝对会走向一条不归路,这与见死不救无异,实在让曲子然为难。
因而,曲子然沉默不语;见状,姚杏儿决定先说出自己的想法。
“黎灼这一次受的伤比上次更加严重,如果他现在不静心治疗,伤情一定会恶化。这样看来,他在下次被围攻时,就会死于乱刃之下吧。”姚杏儿稍作停顿,期待地看向曲子然,“他不是一个坏人,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呢?”
曲子然犹豫起来,但大猴坚毅的表情忽然闪现在曲子然眼前,让他顿时下定了决心: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放任黎灼丢掉性命。于是他点点头,同意了姚杏儿的想法。
既然下了决定,曲子然就不得不考虑行动方案,于是问姚杏儿道:“你可有什么办法阻止他继续四面树敌吗?”
姚杏儿本想立刻摇头,但又不愿曲子然看低她,便试着说道:“我们应该尽全力去劝他,向他晓以利害,他只要不笨就会听从我们的意见的。”
曲子然摇摇头。“我之前说过,黎灼的行为是在发泄,他的理智已经被执念扼杀。我们甚至不是他的朋友,他如何能听我们的劝告?”
“这样不行,那夺了他的弑龙剑如何?”姚杏儿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曲子然点点头。“的确,没了弑龙剑,他就没有了招摇过市的本钱,应该能让他老实一些;而且那些奔着弑龙剑来的人也会转移目标。”
“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行动吧!”
“等等,”曲子然制止道,“有些话我要事先声明。首先,我们做的事情不一定会让黎灼感激;其次,这样做其实是在引火烧身;再次,你别忘记,你现在可能还没有脱离血染的追杀。”
姚杏儿知道曲子然说这样的话并非反对帮助黎灼,而是向自己强调可能存在的危险,于是她点点头:“我不会后悔的,何况有你在,我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唉……”曲子然无奈摇头,“你哪来的信心?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的信任?”
“嘻嘻,曲兄不必客气。”姚杏儿狡黠一笑,拉着曲子然向东屋走去。
做事要讲究一个先礼后兵,曲子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判断就放弃尝试说服黎灼,但结果正如他预料的那样。
只听黎灼冷冷说道:“我感谢你们出手救我,但报仇是我的私事,还请你们别妄加干涉。”
曲子然闻言嗤笑一声,说道:“好啊,我们不干涉。不过你既然不怕有人来夺剑,那么我也来凑凑热闹如何?”
黎灼闻言立刻抓紧了身旁的弑龙剑,紧张道:“你也要夺剑吗?这才是你的本来目的?”
曲子然不屑地冷哼一声,根本不想解释,只是提醒黎灼说:“我现在告诉你,我说完话就会夺你手中的弑龙剑,你可要做——好——准——备!”
曲子然故意拉长了最后四个字,任黎灼去戒备。后者已经见识过曲子然的实力,不敢怠慢地拔出了弑龙剑,但他根本没有阻止曲子然的能力。只见曲子然的身影如同瞬移的来到黎灼面前,扣住黎灼拿剑鞘的左手,让其脱力后顺势夺过了剑鞘;接着曲子然将剑鞘送向黎灼右边,准确地套在了弑龙剑剑身上,接着用内力震动弑龙剑,让黎灼的右手也脱力松手,于是曲子然就取得了包括剑鞘在内的整个弑龙剑。
这一切说起来慢,但曲子然夺剑并回到原地也不过花了眨眼的功夫。别说在一旁观看的姚杏儿,就连黎灼这个当事人都只是感觉到双手莫名地同时一阵麻木无力,接着弑龙剑就易手了。
不可能!黎灼呆呆地看着曲子然,心中只剩这一句话。作为年轻人中的俊杰,黎灼无疑有自己的傲气,不然也不敢以这么招摇的方式复仇;而曲子然的出现却将他的骄傲彻底击碎,他绝没有想过,自己祖传的弑龙剑,代表着黎家过去的荣耀、铭刻着血海深仇的弑龙剑就这样迅速地、轻易地被夺走了!
一股暴风裹挟着炙人的热量顺着脖颈从心脏直冲发梢,黎灼发出了骇人的杀气,怒喝道:“将弑龙剑还我!”
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黎灼一下子从炕上蹿起并扑向曲子然,盛怒之下,他出手忘了留情,这一掌虽然被曲子然躲过,不过却将墙壁打穿了一个大洞,发出了惊人的巨响。
“燕儿还在西屋休息,你给我安静些吧!”
曲子然的声音从黎灼身后传来,接着黎灼忽然感到后脖颈吃痛,踉跄两步,就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