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在雪中出现的她
她冲我招手,我还以微笑
零三年夏末,记得那是升初三开学的日子,阳光明媚。一进校门,便发现不少同学都围在主楼前,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凑过去一看,小黑板上贴着一则通知和一排表格。原来是有两个班级被裁撤了,这两个班可怜的同学们经由剩余班级的班主任抽签分配。只能接受学校安排的他们,不得不回原教室收拾东西到新班级报到。一开学便听到这样的消息,我难免笑得有点幸灾乐祸,毕竟自己可是“综合排名第一、英语却倒数第二”班级的一员。不过这下我们班的英语成绩,该排倒数第一了。
第一堂课也因此改为了班会,班主任宣布了两件事,一个自然是宣读学校的决定,另一个则是新学期换了英语老师。接着新同学们一一自我介绍,“我叫什么,来自原先的哪个班级,希望和睦相处”,然后在黑板上留下名字。作为班上的“活跃”分子,理所当然要跑里跑外忙着打扫卫生,等回到教室就只剩黑板上的几个名字了。粗粗扫了一眼,余光便定格在“若馨”这两个字上,也许是一手粉笔字写得太好,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可惜,此刻已不能对号入座了。一向玩心远远大于学习的我,仍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隔天便将此事抛于脑后,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新来的英语老师走马上任,第一项改革便是按成绩分组,组员每天都要到组长那里背写单词。我算是偏科的典型,英语这条腿不是瘸了那么简单,而是“缺”了。到了初三便进入月考模式,顾名思义一个月摸底考试一次。不过有英语在,我也只能勉强挤进班上的十甲。鉴于另几条腿的强大支撑能力,我早已放弃了对英语的挽救,自然对这种强制性的措施反感不已,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去背。
但有些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命中注定,你遇见的人都是为你而来,你遇到的事都是因你而生。我被分到了若馨的小组,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名字怎么那么陌生,跟新来的同学都不熟,以后可有苦头吃了;却又似曾相识,一时竟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仿佛要发生些什么事。
第一次找她听写单词,错了一半。我有些羞涩,也有些无所谓,自己有几把刷子自己知道。若馨则耐心地讲着她记单词的方法,看我有点不耐烦,便摆出一副“班主任”的架势,开始教育我:“你看你其他成绩都那么好了,就英语拉后腿,想把成绩再往上提一提,就只有把英语好好补起来。你那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这话我听到的太多了,不过从她口里说出来别有一番魔力。慢慢的,找她背单词成了每天最开心的事。尽管成绩仍旧没什么起色,不过瞬时的记忆力却提升了不少。当然,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种神秘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只是喜欢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眼中的自己,仅此而已。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期末。学校组织尖子生寒假补课,好不容易等到放假的我只能感慨,原来成绩好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清楚地记得那是那年冬的第一场雪,雪下得很大。男孩们自然不会辜负这天赐良机,课间的几分钟都会纷纷投入雪球大战,楼上楼下打得火热。枪林弹雨,难免有误伤。我一招追身直打,不料敌人身手敏捷,只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却不巧,若馨在“电光火石”间刚好转过拐角,迎面砸个正着。毕竟是组长大人,半条小命捏在人家手里,连忙跑过去道歉。虽说无心之失,却也过意不去。
刚躲过一劫的师父(因为他老人家姓师)打趣道:“故意的吧,谁都不砸砸人家若馨干嘛!”这话一出,我跟她顿时都有些不好意思,若馨简单说了句没事便走开了。
也许是旁观者清,也许是开开玩笑,师父小声地问我:“你小子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看把你紧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还不是因为你,你若不躲,不就没这事了嘛。”嘴上怪着师父,心里却犯嘀咕,不过仍不忘反咬一口:“那你怎么不去跟师母表白呀,要不你也故意砸她一下?”情窦初开的师徒俩,在大雪里聊着,笑着,各想各的心事。雪,依旧慢慢地飘着,只是小了一些。
终于,春节将至,补课告一段落,也暂时看不到她。那年冬是多雪的,一连下了好几场,而且都很大,大到足以铺满整个世界。经历了这一场雪,我似乎比以往更喜欢雪了。小时候喜欢雪,是因为能在雪地里尽情玩耍;现在喜欢雪,或许是因为她像雪一样冰清玉洁,雪像她一样白璧无瑕,还有雪中那一场美丽的无心之过。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习惯了一个人在楼上等待,等待在雪中出现的她,她冲我招手,我还以微笑。当然,那时的我肯定不会想到,这场雪,竟然在心底下了十年。
短暂的寒假从雪中开始,也在雪中结束。可能是师父的一席话,让我不敢再接近她,甚至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生怕别人误会。也许是一种自卑作祟,也许是怕闲言碎语,除了偶尔的“学术”交流,我开始有意回避。可有些事发生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新学期换座位,我跟若馨竟成了同桌,尽管中间隔着一个人。似乎这个电灯泡也心知肚明,每每给我俩创造机会,可惜总是以相视无言收场。
直到新学期第一次月考结束,我在分发试卷时刚好拿到她的那一份。我看了一眼成绩,便随手放在她的桌角。若馨接过我手中的卷子,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最近老躲着我?”我没敢抬头看她,只是推辞说要好好学习,马上中考了。
其实,她明白,那时候的我依旧那么贪玩。
回首这一段懵懂的情愫,从一场误会中悄然萌芽,到另一场误会中悄然消散。像极了那场雪,一粒尘埃与一滴水珠,在半空中相遇、结合,随风飘过一段最美的旅程,最终投入大地的怀抱,在阳光里格外耀眼,也在阳光里逐渐融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