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夏儿的身份经过清溪的核查,倒也属实。贺晚珺叫过常二管家,让他拿了银子去找夏善,了断了夏儿同他之间的父女关系。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夏善在芳禄街势力再大,为人再嚣张,也不敢得罪长群郡王府,只能暗恨不已,回去砸了若干个瓷器,骂了几句也只能忍下此事。至于他原本应承的那位大人,也不是个什么大官,只是理亲王门下的一个小官,平时仗着理亲王的名头作威作福罢了,听了风声也不敢出头,后来夏善重新找了一个来自清州有着异族风情的女子送给他,倒也作罢。
两日前,霍羽辞了贺晚珺,先行一步前往北地。贺晚珺得知后若有所思,心中对霍羽的身份更加疑惑不已。只可惜眼前事务繁多,那点疑惑也被她抛在身后。
自从夏儿的事情解决后,贺晚珺便让她替了灵修的位置,留在身边也做个大丫鬟。夏儿曾言不愿与夏善再有关系,也不愿再姓夏,求贺晚珺赐一个新名。贺晚珺问了她母亲芳名为穆茜尔,遂给她改名叫黛茜,取母女二人名中一字。
黛茜得了新名字,更加感恩,侍奉起贺晚珺也愈发尽心。就连一直跟着她的芷荇都曾笑言自己不如那丫头细心,执书、执画更是赞赏连连,四个丫头相处的也越发融洽。
行李单子呈了上来,贺晚珺细细看了一番,见上面所列周翔,并没有什么需要添减的,便让芷荇拿去给了清溪姑姑。
清溪姑姑做事周全,带着几个下人很快就把行李备好。霍羽走之前特意交代了清溪姑姑,说是贺晚珺的衣服不用带太多,北地王府内已经置备了很多新衣服和首饰,只备些平日惯穿的即可。
清溪回禀了贺晚珺,贺晚珺闻言便让婢女挑拣了些,剩余的衣服都留在京里的王府。
“虽说小姐还没见过王爷,可是看王爷的举动,很是爱重小姐呢。”芷荇一边替她重新打理衣服,一边笑着说道。
贺晚珺心中一动,不禁露出微甜的笑意,对她的夫君,那个素未蒙面的男人有了些许好奇。
“王爷看重小姐也是应该的。”执画看了眼芷荇,笑言,“咱们小姐相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王爷若是见了啊,没道理不喜欢咱们小姐。”
贺晚珺笑着点了点两个丫头,“你们呐,都是王婆卖瓜呀,自卖自夸,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没得说我这个做主子的太轻狂。”
“哪是她们自夸呢。”执书捧着书匣从外面进来,“小姐确实容貌上佳,小姐的相貌随了夫人,夫人素来有‘宓妃再世’之称。小姐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宓妃再世?”贺晚珺诧异。
“这还是小姐出生前的事情,奴婢也是听琴姐说起过的。”执书见众人好奇,索性放下手里的书匣,“据说当初夫人还待字闺中,就传出琴技出众,又善谱曲之事。那群芳楼的情妈妈偶然间得了一位颇有飞燕之姿的姑娘,想找人做个新曲,排演一出掌中舞。找了很多人都不合心意,后来不知是谁提到了夫人,情妈妈就派人上门求曲。夫人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答应。情妈妈带着那姑娘,学着汉烈祖三顾茅庐之意,屡次上门求曲。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夫人就答应了。”
“后来呢?”两个丫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拉着执书坐在贺晚珺身边。
“后来呀,夫人让那姑娘在府里住了一段时日,又给那位姑娘写了几首曲子。群芳楼得了那些曲子,也排演了几出好歌舞,顿时名声更甚。那姑娘也因此一舞倾城,得了个雀羽的美名。那些见过雀羽姑娘舞姿的人,都赞她有飞燕之姿,听说还有很多达官贵人,外省富商为了看雀羽姑娘的舞蹈挤破头咧。后来也不知道怎传出来这作曲人似宓妃再世,一时之间,夫人名声大盛,没过多久夫人就嫁给了侯爷。”
贺晚珺听后眉头微蹙,未出阁的姑娘家名声人尽皆知并不是一件好事,反倒对女子极为不利,她不认为自己母亲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出现。贺晚珺总觉得这里面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线一般,把所有事情捆在一起,单独看起来,每一处都是破绽,可偏偏又无懈可击。
“后来没有人再提过‘宓妃再世’这个话题吗?”贺晚珺若有所思的问道。
执书细细想了想,摇头道,“说来也奇怪,自从夫人嫁给侯爷后,好像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仿佛一夜之间所有风言风语都消失了一般。”
贺晚珺下意识的摩挲着腕间的羊脂白玉镯,脑海中似乎有些头绪一闪而过,正下意识的往深处想的时候,却被芷荇打断了。
“夫人深得侯爷宠爱,小姐继承了夫人的美貌,又更胜一筹,想来王爷见了也会更加爱重小姐呢。”芷荇年少,又一心盼着贺晚珺同长群郡王鹣鲽情深,听了这些话,一时之间想不到那么深,只是本能的感到高兴。
执画看了执书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的笑意,不禁开口道:“你这丫头,真是同灵修待久了,说话也不过脑子了?”
芷荇闻言楞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脸色一白,跪在贺晚珺面前,有些惶恐的看着她,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是奴婢一时嘴快,奴婢知错。”
贺晚珺倒是没觉得这事太过严重,芷荇终究和灵修不同,平日做事也很缜密,想来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好了,知道错就好,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是,奴婢知错,以后定然不会再犯。”芷荇诚恳的磕了一个头,满脸悔意,在心里再三提醒自己,今后千万要三思而后行。
三个婢女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随身行李,大件的行李已经装好车,剩下的都是贺晚珺时常用到的东西,这些都要放在马车上,明日一早就要装好,这会儿子正一一检查,免得到时候有所疏漏,平白耽误启程的时间。
夜里掌灯时分,只留下执书一人侍候贺晚珺休息。因着明日还需早起,贺晚珺索性让执书同她一榻。执书推脱不过,只好退了外衣躺在贺晚珺身边。
贺晚珺闭着眼睛,突然出声道:“秋儿同那几人之间有什么问题?”
执书楞了一下,面上有些惭愧之意,“时日尚短,奴婢无法打听得太过详细。”
“确实是为难你了,有什么说什么便是。”贺晚珺睁开眼睛望着床顶。
执书侧着身子,轻声道:“奴婢旁敲侧击问了同秋儿一处来的冬儿,听冬儿言语中好像对那秋儿非常厌恶,因着二人不在一处做工,倒也相安无事。”
“厌恶?那秋儿做了什么?”
“听说和她们之前的主子英常在有些关系。”执书干脆坐起来,细细同贺晚珺道,“据说英常在原先是林婕妤身边的一个宫女,也不知道怎么得了皇上青眼,怀了龙子,封了个常在,秋儿、冬儿四人就是那时候指给英常在的。只不过英常在福薄,没养住龙子,没过多久就小产了。小产以后身子一直不好,拖了不到半载就去了。听冬儿讲,自从英常在小产以后,那秋儿就服侍的不甚用心,更经常往林婕妤那里跑,为此,冬儿还同她吵了一架。后来,秋儿更是同英常在那边撕破脸,连敷衍的样子都不做了,没多久英常在就去了,那秋儿原本以为林婕妤会把她要过去,谁成想,内府直接把人安排到浣衣局里。”
“原来如此。”贺晚珺语气淡淡,“这秋儿倒是个有心机的,恐怕英常在出事和她不无关系。”
执书心里一惊,面露惊讶的看着贺晚珺,就听她说,“英常在原先就是林婕妤的婢女,依着林婕妤的性子,见她得了圣宠,又怀了龙子,不可能继续容忍她的存在,必然会想方设法除去她,秋儿不过是心甘情愿的当那枚棋子罢了。”
“您的意思是?”执书有些不敢置信。
贺晚珺闭上眼,低声道:“是与不是都与我们没什么干系,我们只需要提防那几人就好。好了,睡吧。”
执书应了声是,吹灭了床脚的烛火。夜色笼罩屋内,只余银色月华和窗外婆娑树影。
翌日一早,几个婢女侍候贺晚珺梳洗完毕,就开始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搬运行李。
贺晚珺招来常二管家,细细吩咐他几句,又安排好府里诸项事宜,见无所疏漏,便在清溪姑姑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兰浆、流光两位姑娘可安顿好?”贺晚珺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问还站在下面的清溪姑姑。
清溪福了福,笑道:“王妃放心,两位姑娘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贺晚珺点点头,“常管家,府内诸事今后便烦劳你了。”
常二管家抱拳,一躬身,恭敬道:“都是奴才分内之事,还请主子一路保重。”
贺晚珺笑着应了,见清溪也上了马车便撂了帘子。
车夫扬起马鞭,喊了一声驾,车轮轱辘轱辘的转着,迎着朝阳驶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