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殿，龙涎香的香气中混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药香，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倒映出那些价值连城的古瓷器冰冷的影子，这里仿佛被禁锢在一块玉石之中，静默得让人心生恐惧。
芊芊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走进纱幔之中，若非母亲前几日又来信催得急了，打死她也不敢主动跑皇上跟前晃悠。
听说这个天子俊美如铸，心狠手辣，冷漠无情。
作为一个穿越女，她知道这就是言情小说男主的标配，但是作为叶芊芊，一个在社会主义平安社会长大的普通小姑娘，她不敢，她不敢像其他前辈一样出逃去开青楼泡美男玩得风生水起，她也不需要像宅斗小说里那样斗姨娘斗嫡姐步步上位，因为她娘就是姨娘上位，她的嫡姐也被她母妃害死了。
她顺从那贪得无厌的母亲的要求进宫，却只盼默默无闻老死宫中。叶芊芊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孩罢了，死读了十几年书，没什么本事，离开了家族，在这个陌生的架空王朝，她就是等死的命。
“砰！”她听见纱幔深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慌忙把盘子放在一边冲进去，一掀开帘子，她就愣住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坐在地上斜倚着床榻，正拿着一块瓷片往手腕上割去。
叶芊芊立刻抓住他的手，“住手！”
那少年冷冷地顺着她抓住他的手腕往上看，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随着他的目光一点一点结冰，那双眼睛，仿佛被浸在冰潭里的寒玉，明明是温柔的弧度却漫出阴冷的光泽。
芊芊讪讪地缩回手，小声道：“你千万别想不开啊，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的……”
她知道她说得没头没脑甚至有些蠢，但是她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死去。
“所以呢，这关你什么事。”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像玉石坠地。
他挥开她的手，又快又狠地朝手腕上划去，顿时血流如注，他不急不慢地转过身，将鲜血滴在那开得正盛的一盆白花上，那花儿形状流畅优美，颜色莹白如玉，仿佛泛着明月的光泽，那血渗透进黑色的泥土，芊芊似乎看见那花儿微微颤抖着。
“你……”她不敢开口，睁圆了两只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楚洛，仿佛一只受了惊的白兔子。
楚洛没有理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来，从一旁挂着的黄色龙袍上撕下一条布料包扎起来。
“你疯了，这可是龙袍，被抓到要杀头的。”叶芊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忙地回头看看紧闭的殿门，压低声音说。
楚洛淡淡道：“谁敢？”
这么说，她总该知道了吧？
叶芊芊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凑到楚洛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皇帝！”
她就说嘛，敢这么光明正大呆在勤政殿，又敢撕龙袍，除了皇帝还有谁？
她叶芊芊偶尔也是很聪明的！
等等，他是谁？
皇帝？
她现在还保持着一个凑到他身边的贱兮兮的动作，表情从小得意一时转换不过去，显得扭曲诡异。
当然，她的眼中已经写满了恐惧了。
“陛陛陛陛下……”她舌头都打了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身板都微微地颤抖。
楚洛饶有兴致地俯下身，勾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南安王府二小姐，珺安县主？”
他倒是一眼认出了她，她长得和她姐姐倒是挺像。
“珺安参见陛下。”她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楚洛的眼睛，却感觉得到他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痒痒的。
楚洛看着她渐渐变得通红的脸颊，指腹恶劣地划过她下巴处娇嫩的皮肤，“你来做什么？”
“勾引你。”芊芊被这阵仗搞得脑子浆糊似的，不禁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顿时又羞又恼又怕。
他笑了起来，色若春晓之花，眼角盈盈的眼波仿佛初春湖上的碎冰，她不禁又看得有些呆。
她这副模样显然取悦了楚洛，他放开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趣味的光，“你倒是有趣得很，南安府的二小姐，倒是与传闻不同呢。”
芊芊心里一惊，被美色所误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但又不由松了口气，至少他是不打算追究她刚才的出言不逊了。
“想当朕的女人吗？”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茫茫然然地抬起头，茫茫然然地看着他。
这不是标准的古言桥段吗？莫非这就是她的男主角？
他长得真好看，比那些男明星都好看。
对啊，她可是穿越女诶，命中注定她是要搞大事情的。
芊芊低下头，搜肠刮肚将那些年她看过的言情小说翻了个遍，终于找出一句最符合眼前场景的，“不想？”
“哦，为何？”
这也是标准反问诶，她的心里快激动得炸裂了。
她叶芊芊的春天终于来了。
“珺安所求不容于世，故无欲无求。”她抬起眼，那里面盈盈含着秋水，闪着倔强的光。
他微愣，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你说。”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珺安所求，乃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有何难，先皇和先皇后便是如此。”
叶芊芊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先皇指的是他的父皇，而不是楚覃，楚覃早就被他从史书上除名了。
“珺安不敢跟先皇后比。”她直视楚洛的眼睛，“我的夫君，必须一生一世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但她却是真心的，她是对眼前这个少年有些好感，但是还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他放弃坚守了十几年的原则。
“所以啊，皇上，不要轻易许诺我什么，我会当真的。”她说这话是有些伤感，已没有之前成为女主角的兴奋。她还是怕，怕到头来只是一场虚妄。
他对她，显然只是有些兴趣不是吗？
她是最普通的女孩子，她没有那些前辈绝世的美貌与通天的手段，她不敢赌。
楚洛沉默着看她俯身行李然后默默退出。
一线光明随着门缝合上渐渐消失，连同他眼中的光。
他垂下眸子，低声笑了起来，南安王，的确够狠，够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