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乾在应冕耳畔轻声提醒,“圣善医院的齐院长,国内脑出血方面权威。”应冕点点头,快走几步,抢到齐院长面前,“齐院长,您好。我爸爸他现在情况如何?”
齐院长口罩都没摘,侧头将他打量一番,镜片后面一双眼情绪不明,声音冰冷,“刚才不是你签的字吗?单子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了。”
欧阳瓒也围了上来,态度恭敬,“齐院长,手术单是我签的。他,他是,他不清楚。能麻烦您……”
齐院长抬手摘下口罩,不等他说完就打断,“脑动脉瘤破裂,多处溢血,主血管两处,毛细血管….,”他旁边的医生刚想开口告诉准确数字,齐院长好像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上十处,出血量40ML,术后一小时依然昏迷,至于什么时候清醒要看病人原先基础如何,另外cta显示淤血曾压迫视神经,所以病人醒后注意观察视力是否存在问题。”
应冕等他说完,才问:“您的意思是说,他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齐院长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凡事没有绝对。以我个人经验判断,是的。”他摘下眼镜,对着围在身旁的众人低声叱道,“你们都堵在这做什么?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说完转身打算离去,走前想起什么,又转过来对欧阳瓒说:“这次的情况有多危险你们也都看到了。上次来的时候我已经再三叮嘱过了,老欧情况不容乐观,平时尽量不要惹他情绪剧烈波动,这次要不是送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此番重创,以后你们更得小心着点。”
刚才齐院长一出ICU,欧阳臻臻就围了过来,但是哥哥在场,她自觉地安静了许多,现在听齐院长一番话,立刻做保证,“齐叔,您放心,我们以后一定注意,这次是我……是我们太莽撞,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了。”
齐院长对着欧阳臻臻,口气和蔼许多,“臻臻啊,我跟你爸是多年朋友了,现在我想以长辈身份跟你提几句。叔叔看着你长大的,打小你就比同龄孩子懂事,也知道心疼你爸,你爸他不容易!我们都老了,没多少日子了,你们年轻人呢,能体谅的就尽量体谅一下,等我们走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欧阳臻臻喉咙含着一颗滚烫的秤坨,又哽咽上了,“齐叔,我错了,您批评的对……”
齐院长似是很疲累,“好了,齐叔一点个人想法,你能听进去最好,不喜欢呢也别往心里去。左右只要我还在,老欧还挂不了。”
齐院长对自己的医术还真不是普通的自信。
齐院长撇下一番语重心长的意见,挥挥手离开了,走前独独留给应冕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应冕弯着好看的嘴角,礼貌回视。
章茵茵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不再一个劲儿抹眼泪了,坐在排椅上双手合十,嘴巴念念有词,姿态虔诚。想必齐院长“脱险”的结论她也听到了,整个人明显轻松许多。
其余几位蓝洋的董事逐个上前对她一番宽慰安抚,她似也不在乎他们的身份,竟漫不经心以对,众人只当她还在担心着昏迷的董事长,也不觉难堪。
几人聚在医院走廊,病房门口,竟然开起了小型董事会。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老人对着一旁一位保镖招招手,“小刀,赶紧,把欧董手术成功的消息官方发布下,这大清早的,稍微跟蓝洋沾点边的公司股票都在跳水,尤其留意海外市场,全天候翻滚,不能让空头们有机可乘。还有,趁机也告诉他们,继承人的说法是子虚乌有,欧董从来没有……”
下命令的人应冕认识,蓝洋实权副董之一,周怀晟。
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周董的一串指令,“我反对!”
一个干瘦的老头抬起眼睑,掷地有声地投了反对票。蓝洋另外一名实权副董,陈致远,平时为人低调,董事会里存在感极低,但是性格古板,也得罪了不少人。
应冕随着众人目光从周怀晟身上转移到陈致远身上。
老头个儿不高,微微佝偻的背部使身材显得更加矮小,拄着一根实木拐杖,表情严肃,满脸沟壑,一双时常半闭着的眼睛此时竭力睁着,“我反对。”
他将自己的态度又强调了一遍,圈起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两声才接着说:“欧董入院的消息本来就没经任何途径向外传播,现在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公告了,不然有此地无银之嫌;同理,继承人的传闻也不要提,民众爱好八卦热闹,提了反而弄巧成拙。”
“陈老,这样处理恐怕不当吧。门口堵了多少记者大家都看到了,你若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能蹲到地老天荒去,不然就给你编许多版本出来,比如豪门内斗、父子隔阂......”蓝洋的独立董事之一,法律顾问孙博。
陈致远重重地跺下自己的拐杖,“你能给他们什么说法?给多少说法他们能消停?他们巴不得你去跟他们打交道,挖空心思的从你嘴里套话,只会断章取义,无中生有,就为了哗众取宠,赚流量博眼球,毫无底线!自己家的媒体就这样,还能指望别人客观报道?”
他口中自己家的媒体指的是蓝洋集团下面的网迅,是国内运营成功的网络媒体之一,颇有影响力。
陈致远说到最后因为情绪激动,又连连咳嗽起来。他身旁的一位赶紧安抚,“陈老,您别激动,大家再好好商量下,别激动。”
“周董,陈老,您二位再权衡权衡,孙律师的话也不无道理。”大家左一句右一句,走廊里顿时吵吵嚷嚷,旁边有护士探出头,想阻止,可一看各位都是集团的大佬,有心却没胆。
应冕本来就对他们没顾忌病房门口,即兴开会的举动十分不满,如今冷眼旁观,竟然又隐隐起了吵架的苗头,心头冒火。
“各位叔伯!“他提高了音量才压住他们讨论的声音。
大佬们惯常发号施令,从没被人如此喝止,即便是欧阳翼在场,也不会这样强势,一时间他们有些惊讶,更有些不满。
应冕却不疾不徐的开口,“各位叔伯!小应很感激各位百忙中来到医院探望我爸,那是因为你们跟我一样担心他,紧张他。”
他不称呼周董陈董孙律师,却喊叔伯,是打算以晚辈身份跟他们交谈,他称呼欧阳翼爸爸,是在向他们亲口承认自己是欧董儿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