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粉末
第二日祭祀礼正常举行,祭祀礼过后付辰毅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旗下酒店和所有股份归付以昭所有。
下午三点我们出发离开归祖陵。
回去的路上付以昭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
这几日付以昭似乎很忙,又或者他似乎不想见我,总之从归祖陵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几乎没有出现过在我的眼前。
他总是回来的很晚,通常在我睡着的时候,他回来的时候也多半睡得书房。
钟叔说先生生意做大了管的事情太多了难免有冷落家庭的时候,要我多担待。
我一言不发的笑了笑,他怕是还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付以昭的太太,何来的家庭?
又过了几日付以川出现在老宅,毫发无损,只是模样有点憔悴。
他对付辰毅说:“前几日身体不适,住在医院里头让父亲担心了。”
付辰毅问他:“可是以昭给你安排的医生?现在可都好了?”
付以川微微点了点头,眸子里的星辰暗了,他说:“嗯,弟弟给我安排的很好,我都已经好了。”
付辰毅握住他的手很开心的说:“那就好,以后闲下来陪我到处多看看,养花,钓鱼,旅行……或者你想出去再读读书也可以,以昭都会给你安排好的……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看中的姑娘?遇到喜欢的就去追,你也该成家了。”
他说着说着望向一旁吃茶的我,“别学你弟弟……伤人姑娘的心也伤着自己。”
我有些尴尬,我想他应该是在怪付以昭没有给我这个“妻子”举行婚礼,他们大户人家应该都比较讲究。
付以川也有些尴尬,没有那个男人能在看见过他落魄的女人面前真心自在的谈笑风生。
我上前对着付以川喊了声大哥欢迎回家,然后就回房了。
付以昭对他哥哥还是心软。
三天后我约好搬家公司派人过来把我的东西都搬走,前一天我已经在城南郊区租了一套小公寓。
搬家前一天付辰毅和付以川去了意大利,偌大的付家老宅,没有一个人拦我,只有钟叔和老李。
其实我也明白,我和锦源的“渊源”被付令仪暴露在他们面前,估计心底里厌我,如今见付以昭和我似乎有了“嫌隙”,自然是巴不得我走的越远越好。
钟叔说:“太太你再等一等,先生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回来见你。”
我对钟叔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家先生,其实我早就该离开了。”
老李喝住帮我拿行李的人,我对老李说:“不也不用拦我,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搬到小公寓当天晚上我整个人恍惚浑身放松了一般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竟然梦到了付以昭。
梦里的付以昭像从前那样抱着我,用手指的指腹摩擦着我的手指,他低垂着眸子喃喃的说:“小惠,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那样子就像喝醉了一样,我凑到他的嘴角闻了闻没有酒味,只有淡淡的茶香。
我对付以昭说:“我似乎没有理由再留在你这里。”
他温和的眸子突然变得冷漠起来,他对我说:“我一直以为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流泪的眼,静静悄悄的就像是演默片电影。
再然后我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痕。
真是奇怪,我怎么哭了。
真是奇怪,付以昭怎么会哭呢?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千文的电话,她对我说:“夫人,我已经三四天没有在公司看到你了,你在哪儿?”
我笑着说:“你怎么不问你老板。”
千文说:“拜托,老板一天到晚冷着脸……他这次回来比以前更恐怖,回来第二天他就召开紧急会议收购了三家企业,啧啧啧,那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吸血鬼……而且他还变成工作狂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我说:“他从前不就是那样子么?七八年前他就是那样子。”
千文不说话了,过了好久她才央求我说:“你快回来吧……你这个首秘不在,好多活儿堆到了我这里……”
我想了想说:“大概你们老板想把我炒了。”
“别开玩笑……”电话那头的千文简直要哭了。
我说我没有开玩笑,千文说:
“你们好歹同住一屋,你倒是和他说说啊。”
“我们现在已经不住一屋了。”我说。
“怎么会?!”千文不相信。
其实我也不相信,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我确实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我骗了他。
他不理我也是有道理的,我质疑他。
从前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可是他什么都知道,那时他还可以抱着看“戏”的心态把我留在身边。可如今,梦已醒,戏已散,褪去粉墨的我们太过于真实,真实的可怕而丑陋,又怎么能日日相对。
没有理由日日相对。
“我犯了错,”我对千文说,“恐怕他是不想再理我了。”
千文安慰我,“不会的,可能最近公司太忙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可我们不是夫妻。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千文见我不说话,恐我是心情不佳于是说了声“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我在公寓里又窝了许多天,不知不觉又是樱花时节,可奇怪的是今年我并不想看樱花。
随手打开了电视,电视正在播报一则新闻。
又出现登山队遭遇雪崩的消息。
我心一紧,好在主播说所有人员平安无事,我长舒一口气。
这时画面又切换到几年前雪崩救援的画面,我记得,我记得那是锦源遇害的那一次。
画面只有几秒钟,接着我看到了付令仪的脸。
“没错,那就是三四年前我儿子遇害时的情景,现在想来还是历历在目。”
付令仪故作悲伤的姿态令我恶心。
“是,应主播遇害我们也是难过不已。”女主播说。
“幸好这次没有事情……不然有多少母亲跟我一样伤心难过。”付令仪在扮演着好母亲。
“我们这次特意开了这个专题,请了您过来,您能简单再和我们聊一聊关于应主播,关于雪崩的故事吗?”
“可以,作为节目的赞助商我们芳怡珠宝一直都在关注自然灾害救援……”
我一把关掉了电视,气得浑身颤抖。
锦源死了,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还在利用消费他,变着花样没皮没脸的利用和消费他。
根本不是锦源想要做的节目。
付以昭把她放了,她什么事情都没有,从头到尾的只有我,我像一个傻子,付以昭只是为了看我的表演。
现在表演结束了,他一定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偷笑。
我越想越气,气急了,忍不住抓着手边的东西乱摔。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对他们对付令仪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放声大哭,哭的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我不停的哭,可是此刻我的身边却再也没有人安慰我。
没有母亲,没有锦源,也没有付以昭。
我想起了付以昭的手帕。
“从前你嫂嫂特别爱哭,不知道弄脏了我多少帕子……”
付以昭的话回响在我的脑海,那是他骗他妹妹的话。
他是个大骗子,一直都是。
他曾经对我说如果有一日我骗了他,他也希望我好好的。
他不是答应过锦源要好好照顾我的吗?
我想找他,突然很想找他。
可是我已经没有理由去找他。
我打电话给惠子,那个有了家庭就很少和我联络的惠子。
惠子接到电话的第一句就是:“你没跟付先生在一起吗?”
付先生付先生,她为什么第一句话就是付先生?
“没有。”我强忍住眼泪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她说:“多亏了付先生,现在基本上所有酒店都是用的我们的花……付先生还给凯文介绍了各种花艺师,凯文现在在筹备特色花艺教学,我们连学校场地都租好了……”
我一把挂断了电话,又忍不住往下流。
结果她又打了回来,“是断线了吗?……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参观?”
“有时间吧,我突然有事,先挂了。”我挂断了电话,脑海里回忆几年前她和母亲在医院陪我的情形。
母亲已经没了,惠子也不是从前的惠子。
惠子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她婚礼的时候开始?不对,似乎还要往前。
她认识凯文开始?不对,应该是她认识了付以昭开始。
仔细想想我好像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了,突然觉得心里十分空洞。
这时我想起了本间先生,想起来藤仓太太,想起了妮可。
打电话到事务所,他们说本间先生失踪了好久,听说去旅行了。
本间先生本人电话打不通,妮可的电话依旧打不通,几年前她说来中国那时电话就没有通过,她也失踪了。
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给了藤仓太太,从我回国开始我就没有联系过藤仓太太。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生,听声音在三十岁左右。
“藤仓太太?我们这里没有姓藤仓的人。”
“嗯?”好奇心暂时赶跑了我的难过,我问,“这个不是私人手机吗?”
“是,”他说,“可是我不认识您说的人。”
我报出了藤仓太太家的住址,那边有些迟疑。
“那个,额,我们就在您说的这个地址,这里是一个私人订制照相馆。”
“那你知道这个位置吗?”
我又报出了我曾经住过的位置,那是藤仓太太来我这儿工作的地方。
“有些熟悉,请等一下,”那边有翻书声,不一会儿他问,“请问您和宅子的主人付先生什么关系呢?”
隐约的,我仿佛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我,是他太太。”我厚着脸皮说。
“啊,我知道了,您肯定是记错了。”他有些兴奋,我们这里没有藤仓太太,倒有一位藤原太太,她三年前曾在我们这里兼职负责给付先生拍定制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我立刻反应过来,“对,是照片,我先生和我说过。”
“啊,您真的是他太太吗?”
“谁,您说付先生?”
“对。”
“我是。”
那边不说话了,我想了想问:“能把照片发给我吗吗?”
他说:“对不起,这个……我们对客户资料应该保密的。”
“拜托了,”我说,“我先生的照片连同底片一起遗失了,他让我找藤原太太,可我联系不上她。”
那边似乎很为难。
“拜托了,”我央求道。
最后他终于妥协,要了我的邮箱。
十五分钟后,我收到了他的邮件,打开。
照片,整整七百三十张照片。
照片只有一个主题。
整整两年春夏秋冬,每天都会有一张照片。
有阳光下的背影,有午后小憩的睡颜,有春天拿水浇花时的笑脸,有穿着大棉袄踩着雪脚印的下雪天。
每张照片的主人公都是我。
甚至还有我眼疾住院眼睛裹着纱布的样子。
藤仓太太,不对,藤原太太变成了付以昭的眼睛,即使我不在明园他也要日日看着我,是要看着我还是监视我?
当初我想离开明园,结果离开了明园还逃不开他的眼睛。
一开始我想着应该是我眼睛受伤之后他才注意到秦洲,可是如今看来应该不是。
从我离开明园开始,我所有的情况他依旧都了如指掌。
他眼睁睁看着我和秦洲相识,眼睁睁看我落入秦洲的圈套,他有条不紊的下着他的“棋”,无动于衷。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他临时布局的一个棋子,如今看来根本不是临时布局,说不定从我离开明园开始又或者说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他的圈套。
他只是拿我当鱼饵,给了秦洲一个吃食的机会,然后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秦洲,接着一步步将计就计……
我不敢再往下想,关掉了电脑,后背一阵凉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秦洲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