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李是无意中告诉我这个消息的,起因是我偷听到了他和赵总的电话。
“老李,开车,带我去医院!”我颤抖着手抓着他的胳膊,满脸惊恐的望着他。
“安小姐,你冷静一下。”他试图扶着我坐下。
我没有理他,脑海里全是昨天晚上和付以昭见面的情景。
怎么会呢?他答应过我的!
怎么会呢?他是那样一个如玉般的人物!
害怕,愤怒,……乱七八糟的情绪交杂在我脑海,最后我感到无比失望,就像沉入冰冷不见底的寒潭,
失望,失望,绝望。
我不能相信他是这样一个人。
锦源走了,我一直把这里、把付以昭当成锦源给我筑造的一个温暖的梦境。
就当我开始想要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慢慢想要融入这里,坚定不移相信锦源的安排,慢慢把付以昭当成温暖的朋友,慢慢的看到生活中的希望的时候,现在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梦境和现实一样残酷,我怎么能不失望,怎么能不绝望!
“走,老李,带我去!”我朝老李吼着。
“安小姐等一下,”他抓住我的手,“等二爷回来再去好不好?”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日,付以昭约好了每周日去戏园子听戏。
他竟然还能坐在那里心安理得的听戏?!
我使出全身力气抓着老李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带、我、去!”
也许他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一时有点吓住,木讷了好久,才哆哆嗦嗦点头说:“好、好,安小姐稍等,我去取车!”
老李在我的全程催促中不停加速,终于提前半小时把我拖到了那个小王总所在的医院。
我几乎是全程跑上楼的,心里不停在默念:“假的,假的,付以昭一定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跑到护士站询问,却忘记问老李那个小王总的全名。
“今天有没有一个断了手指的男人送到医院?”我抓着其中护士的袖子补充道,“姓王。”
护士摇摇头,试图撇开我的手。
这时老李过来了,他告诉我小王总已经被接回家了。
“那付先生折了他一根手指的事情就是真的了?”我还是不可置信。
老李手足无措的望着我,而后走过来低着头轻声对我说:“安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终于认清这个事实,浑身就跟泄了气一样无力,老李扶住我的胳膊问我:“安小姐,你没事吧。”
我拍拍他扶住我胳膊的手说:“没事,回去吧。”
在车上我一言不发,老李在后视镜中观察我的脸色,最后还是像鼓足了勇气似的对我说:“安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瘫坐在椅子上轻轻点头,“说吧。”
老李问:“安小姐很生气是吗?”
“不是,”我说,“只是有点失望。”
“为什么呢?是因为小王总的事情吗?”
我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他十分不解,“可是二爷也是为了保护你啊,那个小王总本来就是做错了事情。”
“为了保护我?”难道不是因为那人言语侮辱他,刺到他的痛点吗?
我不相信他听到有人喊他“瘸子”他会无动于衷,难道他不是因为腿疾才躲进明园的吗?
“在这个社会可以因为别人言语不尊就随随便便取掉别人一根手指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老李沉沉的说:“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可这里是渡城,在付家,就可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当初踏进明园还开玩笑说自己仿佛穿越了一样,现在看来我的确是“穿越”。
“安小姐不必太放在心上。”老李劝我。
“能跟我讲讲你们二爷的一些事情吗?”我对老李说。
“二爷很多事情我知道的也不算很多,毕竟我来的迟。”
“那就捡你知道的说吧。”我说。
随后老李跟我讲付家是多么多么财大势大,付家上一辈是两兄弟加一个女儿,付以昭的父亲付辰毅最年长,其次是付令仪,最后是辰东集团的董事长付辰东。
这一辈属付以昭亲哥哥最年长,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事,其次是锦源,再然后是付以昭,最小的付辰东的独生女叫付雨眠。
他又跟我讲付以昭是多么多么受家里人保护,不仅仅是因为腿疾的事情,还因为他是付家最小的儿子,从小就因为天资卓然外貌姣好而深受宠爱。相传付辰东还有意要把辰东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自己未来的女婿,一部分留给付以昭。
我想象不到付以昭在商场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
“锦源和付先生最要好是吗?”我打断他,问道。
“是,也不是。”
“怎么说?”
“应先生跟付家所有的人都不大一样,特别是在同辈人当中,他很少和付家人来往的,但是逢年过节也就和二爷说话投机点,按常人的眼光看只能算是普通友人,但是相比和付家其他人二人也算是知己之交了吧。”
原来是这样。
“那你知道你们二爷腿疾的具体情况和一些明园的事情吗?”
“二爷的腿疾……应该是五年前一场车祸,具体我也不清楚。明园的话,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整个付家上下没人敢问关于明园的事情。”
他顿了顿跟我说,“安小姐最好还是不要问关于明园的事。”
没人敢问,都不敢,呵,人人都怕付家。
是不是害怕一不小心言语上有什么过失就跟那个小王总一样一根手指就没了?
情绪经历过起伏之后,我感到十分困倦,我也没有继续让老李说下去。
一是因为老李所知道的其实不多,而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他一不小心多说了什么也落得跟那人一样的下场。
回到明园之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有人敲门我只说自己不大舒服。付以昭知道我“不舒服”之后,当天晚上就派了一个医生过来看我,我没有让他们进来。
而后我不再跟老李说说笑笑,也不再跟钟叔出去采购,我很少说话,偶尔在园子里走动,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间里。
老李偶尔会问我:“怎么感觉安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会尽量挤出一个笑,对他说:“这样不挺好的嘛?从前我不在你们不也是这样‘清净’?”
宝璐本来就不大喜欢我,现在见我时常“面无表情”连招呼都很少跟她打了,也只会更加讨厌我。
她有时候会把我房间钟叔送来的新鲜水果端走,然后等过了三五天再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吃不到新鲜的水果。
我让钟叔以后不要再送水果来了,老李知道后经常把自己房间的水果选一两个藏到口袋里然后给我送来。
她有时候会半夜切断我房间的电源,害我晚上不方便起夜,第二天还会反问我是不是在室内用什么大功率产品以致跳闸。
我没有跟她计较而是让老李给我捎回来一个充电小台灯,然后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把台灯和所有电子产品的电都充满。
付以昭在晚上吹箫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只是我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他同往常也不大一样,他不再整日窝在他的小阁楼里面,有时候见我在后面池塘边的石椅上晒太阳他也会过来,只是多半情况下我们都是一言不发。
他现在很少去戏园子,也不再窝在自己房间吃饭而是让宝璐把午饭端到楼下的凉亭里大家一起吃。
这时宝璐会故意不叫我吃饭,付以昭问她时她会说“哦,安小姐啊,还没起床吧。”我知道她就是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姗姗来迟,然后令我显得尴尬万分。
对此,我并不在意,但是付以昭却跟宝璐说:“安小姐是客人,以后就着安小姐的时间就餐吧。”
有时候我会随便拿一本小说坐在花架子下面打发时间,这时付以昭会搬一个小木桌在不远处誊抄古籍,有时还会把泡好的新茶给我品尝,我尝不出茶水好坏,他给我我就接着。
我能感觉到他在有意的想和我“亲近起来”,我们看似比从前更熟识,其实不然。我们说的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相顾无言。
我害怕他,但是不会以他为友。
他也似乎感觉到我的变化,于是提出所有人都搬到我所在的别墅同我一起。
老李自然十分高兴,原因是因为后面的房子没有空调,再过两三个月夏天来了就会住的很不舒服,钟叔持中立的随和态度,他说都可以。但是宝璐却不高兴。
当时她正在烧饭,听完这个消息直接把盐当成糖撒进锅里,糖醋排骨变成了盐醋排骨,结果可想而知。
钟叔说:“那就先不搬好了,等夏天来了天气热起来再搬。”
我想,也许夏天我就不在这里了。
见我一脸木然的样子,付以昭没有再提让他们搬家的话。
我却一直想找一个安全的方法离开这里,并且还不伤锦源的心。
锦源一定可以理解。
一日,宝璐突然跟我说:“再过两天就是我们家先生的生日了,安小姐能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吗?我看中了两件物品,但是不知道选择哪一件作为先生的生日礼物。”
我当时一听到就知道她是在骗我,因为我知道付以昭的生日不在春天,而是在冬天,他就是在冬天失去了他的腿。
而且我也知道平时她讨厌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要跟我单独出去?
“钟叔呢?怎么不让他跟你一起去?”我故意问她。
“哦,是这样,”她说,“先生一大早就让钟叔陪他出去了,说是看中了一张古琴,老李开车送他们去的,如果等到他们回来送礼物的惊喜就一点都没有了。”
“况且,”她又笑着补充说,“他们男人的眼光肯定没有安小姐这样知书识礼的人好,这一点我是相信安小姐的。”
她笑着说话的时候实在太像一只娇媚的狐狸了,特别是那双丹凤眼。
“知书识礼?”我心道,“那肯定是下辈子重新投胎才能修炼的了。”
难为她违着心夸我,还要笑脸迎人。
“怎么了,安小姐”她仍然笑眯眯的望着我。
“哦,没事,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她在不动声色的表演,我愿意配合她,并且还要装的像模像样才好。
喜恶都表现出来的宝璐比暗藏心机的付以昭更加有趣。
我想也许我能借此机会“获得自由”。
也是可笑,当初“顺其自然”的进来,现在却又想离开这里,还美其名曰“追求自由”。难道从一开始不是我自愿的吗?
“老李把车子开走了,我们怎么去呢?”我问她
“没事没事,”她笑的更加花枝招展,“安小姐肯定不知道,我们后面车库里还有两三辆车呢。可能平时用的少,安小姐没有注意。”
“好,那就辛苦你开车了,我还没有考驾照呢。”
“不辛苦不辛苦,倒是辛苦安小姐陪我走一趟。”
不一会儿她把车开出来了,我们离开了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