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们进去之后其实已经很晚了,赵总家已经吃完晚餐,大厅里的乐队正在表演节目,听说待会儿还有几支舞蹈,大厅的宾客都打扮的奢华异彩,赵总亲自来接我们,引着我们绕过大厅到后面的私人会客区,说是许久不见付以昭想要聊天叙旧。
而我在一旁听了片刻,无非是些“你来我往”“叙聊家常”的客气话,自觉无聊,于是就和老李溜出去大厅看节目去了,留钟叔一人在他身边照顾。
大厅里男男女女正在相拥着跳华尔滋,因我不会跳舞所以就端着盘子在自助这边弄了些水果,倒了杯果汁在一旁观看。
其中老李真让我刮目相看,此刻他正在舞池中央拥着一位粉色公主裙的甜心小姑娘跳舞,舞姿颇为娴熟,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来侧目观看,还有些姑娘太太在一旁附耳相谈,似乎在小声猜测老李是出自哪家的贵人。
我不小心听到她们这样的言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恰巧老李抱着那姑娘的要做一个转身回旋的动作正望见我捂着嘴偷笑,以为我是笑话他的舞姿,于是对我瞪了一下眼睛。原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接下来他反而反其道而行之,一边舞一边借机对着我悄悄做鬼脸,然后转到别人那一方又迅速变回原样。
这下我就更加控制不住了,渐渐的笑出声来,但是又怕引起别人侧目于是一边捂嘴一边笑。他望见我这个样子更加“猖狂”,朝我做的表情也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滑稽。
“这位小姐在笑什么?”
突然身边出现一个酒红西装二十五六的陌生男子,他端着一杯红酒半倚着桌子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一双桃花眼看的我头皮发麻。
“不好意思。”我朝他微微点头就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绕过他往另一边去了。
原以为就此“逃过一劫”,没想到他叫住从身边经过的端着酒盘的侍者把自己手上的那半杯酒放了上去,然后又另端了两杯红酒往我这边来。
他走到我身边停住还就着演奏乐的节奏点顺势打了一个圈,然后伸出手把一杯红酒凑到我面前。
这么“不怀好意”的举动我怎么能不明白呢,我朝他摆了摆手,礼貌又客气的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不喝酒。”
“那,”他一顿,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弯腰朝我行了一个绅士礼,向我伸出手,“可否请小姐跟我跳支舞?”
我看见他油腻的头发顶呲出几根碎发不知怎么就觉得恶心,转过身去背着他说:“不好意思,我也不会跳舞。”
我这话说完,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他,于是两步就跨到我跟前,距离我不过十公分远,嘴里满是酒气:“小姐来参加酒会既不喝酒又不跳舞,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他说完又上下打量我,冷笑一声说:“哪里来的不知名的小姐,以为换一身富贵皮就能掩盖心中那‘攀龙附凤’的恶心念头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晚来这儿的女人有哪个不是来‘钓凯子’的?故作清高些什么?”
他一边说身体微微晃动,略显醉意,不等我说话他一只手竟然搭在我的肩膀上,屋里本来温度高我就以这身一字领露肩礼服示人,如今到成了他顺手“揩油”的方便,他凑在我耳边哈气,“莫非小姐是在欲擒故纵?”
我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气顿时上来对着他甩手就是一巴掌,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歪着头望着我,“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我冷笑一声,上前目不斜视的盯着他说:“这位先生请您放尊重些,如果是有身份的人就不要失了身份!”
“哪里来的□□,装什么烈女!”他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两手把我胳膊一锁,然后那张油腻的脸就往我脸上凑了过来,我正挣扎奈何力气没有他大,刚准备上脚,他把我推到桌子边用腿抵住了我的膝盖。
我喊了两声“救命”,谁知道音乐早就由华尔滋换成了闹哄哄的现代舞曲,那边舞的高兴,众人的欢呼声早就盖过我这俩声“救命”。
况且这边光线暗根本少有人过来。
“安小姐!”有人喊我。
他停下回身去望说话的人是谁。
我看见付以昭摇着轮椅过来了,奇怪的是钟叔和赵总不在。
“你是谁?”他歪着身子三两步走到付以昭跟前,上下打量忽然笑了,“原来是个瘸子!”
付以昭脸色煞白的对我说:“安小姐,走吧。”
我赶紧上前,谁知道那人扯住了我裙子上的纱带,说了一声:“慢着!”
我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吼道:“放手!”
他不听我说话松开手里的纱带慢悠悠的走到付以昭跟前,俯下身子对他说:“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半残的废物也敢跟我抢女人?”
说完就回身走到桌前抄起一杯红酒,我一看觉得情况不对立刻挡在付以昭面前,然后他手里杯子里的红酒就泼到了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往下流,到脖颈肩膀一直到我胸前的礼服,染污了一片。
”二爷!”老李终于看到了我们跑了过来。
围观跳舞的人也静了下来顺着老李跑过来的方向望向我们。
此时我正半倒在付以昭跟前,他拿出一条手帕给我擦脸。他的动作很轻,擦的很仔细,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眼睛里却很温和,本来我心里有一腔怒火也随之冷却下来。
”小王总,住手!”
这时人群中一位四十岁左右穿着黑西服的男人走到那人跟前拉住他的手,夺下他的杯子说:“你惹麻烦了!那是明二爷”
那人甩开他的手问他:“哪个明二爷?”
“还有哪个?‘皇帝借金屋,还得看沈付!’这便是跟联合商会沈暮生沈会长家齐名的那个付家的三公子啊!”
那人听完顿时清醒,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他就是五年前······”
“是了是了!”那人打断他,他眼神空洞双腿腿发软的瘫坐下去。
这时赵总和钟叔过来了,赵总听一旁的侍者在耳边说了几句估计是听了解事情经过,然后走到付以昭面前赔礼:“二爷,小王总一直留学国外,前不久刚刚回来对于这边的一切都还不熟悉,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代他赔罪,还望看在我的薄面上······”
付以昭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对着老李说:“把衣服脱下来给安小姐穿上。”
老李听完立刻扶我起来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套在我身上。
瘫在地上的那人见付以昭没有表态忽,然站起来走到赵总身边抓着他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哥,我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付家的人啊······”言语是在乞求。
赵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你这是喝醉了,赶紧去给二爷陪个礼,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定会原谅你。”
那人顿时明白赵总的意思,跑到付以昭轮椅边半跪着道歉:“明二爷对不起,我······我喝多了,我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您的人,我真的喝多了,还望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赵总的面子上原谅我这个‘不知者’!”
他这道歉的话说的颇具水平,一来表明自己是酒醉乱事,而来暗示“不知者无罪”,三来吹捧一番还不忘打上赵总这个人情牌。
我在一旁听着只觉得他这副浑噩谄媚的样子讨人厌,但也不好做声。
付以昭把他搭在轮椅上的手拿开,然后又拿了张帕子把手擦了擦再把那人手搭过的地方也擦了擦,最后对着赵总说:“时间不早了,以昭腿疾不便也该回去了,多谢赵总款待。”
说完看了钟叔一眼,钟叔上前对赵总欠了欠身然后就推着付以昭转身往大门走去。
老李对着赵总也行了一个绅士礼说了句:“祝赵总生日快乐,多谢款待!”我开始对他的行为不解,后来想着毕竟赵总是无辜的,而且人家今天生日好心邀请我们,万万不该让他这个生日会难堪,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于是也对赵总微微点了点头就当行礼,然后就和老李一起去了。
一路上车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老李一脸愧疚,开车小心翼翼连车速都比来时慢了不少。我明白他的心情,本来是央求我请自家老板出席,没想到既让我这个“恩人”受了罪还让自家老板受了辱,换做谁,心里都会愧疚懊恼、忐忑不安。
而钟叔作为管家对老李苛责的话已经说了,无非是些“贪玩,擅离职守”的话,对我这个“受害人”安慰了一番也别无他话。
付以昭的心思就更加猜不透,从上车开始他就没什么大表情,一脸淡然,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我既猜不透索性也不管了开始闭着眼睛假寐。
感觉像是过了许久,终于到了明园。宝璐早早就站在门口接我们,付以昭先由钟叔推进屋里,直奔后面的阁楼,老李特意放慢了脚步留在大厅似乎有话要跟我说。
宝璐随着付以昭过去的时候还多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想起身上穿着老李的衣服,对了,手里还有一件,是出赵总家里的时候侍者递给我的付以昭的那件大衣,因见我进去的时候穿得那件所以以为这是我的衣服,等到出门的时候送到了我手上。
钟叔一下车就推着付以昭走了,所以我身上挂一件,胳膊上搭一件,都是男士的衣服,搞的我好像故意炫耀个人魅力似的,完全坐实了她给我送礼服时说的那些话,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肯定还不知道是因为我礼服胸口上被红酒渍了一大片的缘故,估计也不想知道。
“给你!”我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还给老李。
“你留着吧。”老李推脱。
我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的衣服我留着做什么?”
“也是,”他耳朵一红伸手把衣服收了。
“还有什么事吗?”我指了指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这礼服我晚上洗了,明天晾干了还给你们家二爷······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
我一边说一边低头查看衣服上的红酒渍发现除了胸口还有裙子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沾了一些,想来应该是那个小王总往我这边泼红酒的时候没倒干净,然后往地上扔杯子的时候溅到我裙子上来的。
“那个······”他说话支支吾吾,我抬头望着他疑惑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
“对不起。”他说。
看到他低头略显愧疚的样子,我忍不住逗他,“你是因为让我在不知道付先生腿疾的情况下撺使他去参加酒会而道歉,还是因为酒会上发生的事情而道歉呢?”
我一边说一边故意板着脸,只听见他细嗡嗡的声音说:“都有。”
我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对他说:“如果是第一点,那没有必要跟我道歉,因为你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付先生腿疾的事;如果是第二点就······”
“就怎么样?”
“那也没事,因为肇事者是那个小王总不关你的事,而且你的任务是和钟叔看着你们家二爷,也没有得到什么指令说看着我,所以对我也算不上玩忽职守。”
“真的?”他眼睛突然开始放光,满脸的笑。
我点头长“嗯”了一声,他终于放松下来。
“这样吧,”他指着我的礼服说,“安小姐回房间洗漱后把礼服换下来放到门口,我明早拿了送去王师傅那儿去处理,弄好了我直接还给我们二爷。”
他见我不放心又补充一句,“安小姐有所不知,您身上这件礼服和二爷所有的衣服都是王师傅设计并手工制作的,他们知道怎么处理。我保证还回去的时候跟新的一样!”
我一想他说的有道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于是便答应了。
“那您早些休息,我先走了。”他温声道。
“等会!”我拦住他。
他转过身看着我,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对他说:“付先生……付先生有没有事?”
他疑惑的望了我一眼,随后恍然大悟似的道:“哦……我们家二爷没事的,虽然那人出言不逊侮辱了我家二爷,但是相信他后面……”
他眯着眼睛平着手掌往脖子上一抹。
我问他:“怎么样?”
他露出一个略显“诡异”的笑,然后凑上前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也许明天早上他就会失去两条腿。”
我愣在原地,后背感到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