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挽醒来后依然习惯性摸了摸身旁,还好,如君还在身边。
如君眼睛眯成一条线,呆呆地看着破庙的屋顶,如墨一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点一点灰暗,而脸上的深情却是如死灰一般。
看着挽挽这么着急害怕自己不见了,他不敢想象要是这次任务失败了到底挽挽会怎么样,也会和他一起去死吗?
不能的,小瞎子要是这样倒是让他带着恨去长安都不愿意。
任务完成后,如君计划里面是带着挽挽去长安,安定下来,好好生活,现在看来,仿佛有些困难了。
如君抹了抹眼角,没有眼泪,只是挽挽紧张,害怕如君再次离开,一声不吭的告别往往比什么都难受。
如君用那双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挽挽的头轻声道:“我等等要出去一趟,小瞎子,我不在你可不要乱跑。”
挽挽却是抓住如君的衣角道:“你是要去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如君脸色沉下来,用着他那装出来的少年声调调笑道:“怎么,小媳妇开始担心我的作息了吗?还没过门就这么紧张,好了,我只是简单出去一趟买些新布料,快入秋了总是要添些新衣服的,我可舍不得我的小媳妇受半点委屈。”
平静的语调,挽挽便是相信了点了点头,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如君然后如君便离开了。
对啊,只是过了半个月,怎么就入秋了呢。
破庙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一片掉落下来。
挽挽呆滞着。
安西王府内。
“入秋了王爷,我做了几件衣服,等等让人给您送过来。”一个看起来地位比较高的女人对安西王道。
这个女人,穿金戴银,身上衣服布料都是用上好的绸缎做的,连步摇都是玉玛瑙,如君一看便知,这一定是安西王的正妻华金凤,这个人如君很有记忆,毕竟是逼死如君母亲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怎能不记得。
傍晚,如君潜伏到了华金凤的屋子里,华金凤欢喜的进来,然后坐在梳妆台前试戴着新送来的发簪,一个侍郎走进,给华金凤端茶,一不小心一个踉跄茶水倒了一地,然后华金凤恼怒将发簪狠狠地扎在了那个侍郎的手上,鲜血直流,如君看的平静,这种场面在安西王府早已是见怪不怪,也没什么好让人唏嘘的,接着便有几个下人拖走那个流血不止的人。
华金凤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胭脂俗粉,很是满意,如君看见只觉得恶心。
华金凤转身去找衣服试穿,门被紧缩着。
“别锁门啊,阿然。”华金凤叫到。
还没说完下一句话,华金凤倒在血泊中。
如君一把匕首,又快又狠,对着华金凤的脖子一下致命,然后将华金凤拖到床上,静悄悄的盖好被子,然后干净利落的收拾现场离开了。
晚。
安西王府内。
安西王喝了些酒,到了华金凤门口。
“金凤,金凤。”安西王有些醉了,便开口喊华金凤让她出来接待自己。
屋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他,安西王有些恼了,便踢门就进去了,看见裹着被子的华金凤,安西王走了过去,拍了拍被子道:“本王叫你过来你不肯过来,你这娇纵的性子也只有我才能受得住”
还是没有答话,安西王不知道现在在被子里的是一具死尸。
安西王倒是平静了语气,温和道:“你这不理本王也是不对的,虽然我喜欢花天酒地,可到你这里还不是和从前一般。”
还是没有回应。
安西王轻轻掀开华金凤的被子,看着里面鲜血淋漓的景象,华金凤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了下来,直勾勾一双眼睛没有瞑目,只是看着安西王。
安西王吓得出了声,大喊:“金凤!”
侍卫们进来将华金凤的院子围的水泄不通,后来便传开了,安西王府的正妻死了,安西王悬赏一千两追拿凶手。
罪魁祸首如君倒是安安静静的到了街上,听着街上哪里哪里的流言蜚语,笑了笑,买了些布匹和包子便回了破庙里面。
挽挽倒是不在破庙里面,如君进来的时候看见挽挽安安静静坐在了树底下,摸着一片又一片的叶子,只是嘴里还在念叨:“如君什么时候回来,我数着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
如君看着挽挽这幅模样,心中一软,直接凑过去闻了闻挽挽的头发道:“小媳妇,你的相公回来了。”
挽挽有些脸红,在黑夜中看不见,难以察觉,如君却是悄悄地亲了挽挽一口,让挽挽脸仿佛在烧。
然后如君牵起了挽挽的手道:“走吧,入秋了,外面冷,你还在这里等我。”
挽挽任由如君拉着自己进去破庙里面。
如君点了蜡烛,挽挽看不见的,所以点不点都一样,将包子放在桌子上面,挽挽便是笑了一下,摸了摸如君的手,却是惊讶道:“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如君却是无所谓的看着挽挽道:“都说了入秋了冷,我这不是买了布匹治好衣服就穿上就不冷了吗。”
挽挽若有所思点点头,没有说话。
如君点了蜡烛便开始做衣服,挽挽吃了几个包子,然后摸索到了如君身上给如君嘴里也塞了一个。
“我家小瞎子原来也这么乖。”如君有些感叹。
挽挽却是鼓起腮帮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很贤惠。”
如君看着挽挽这幅可爱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样倔强的样子真是可爱。”
挽挽别过头说:“你做好衣服便过来陪本大爷睡觉,知道了吗。”
痞里痞气的声调是挽挽学唱戏的人这么说的。
如君莞尔。
“你这是从那唱戏的学来的吧,一点也不像。”
“不像吗?”
“嗯嗯。”
“那你快点做好衣服就好了,知道了吗。”
“小瞎子操心什么,知道了。”
挽挽便安安静静抱着枕头听着如君用着缝纫机的破旧声音,这样下去,其实一辈子这么过去也不错。
白天挽挽出去买买菜什么的,如君就出去弄些新奇玩意然后在破庙里面安安稳稳的做衣服。
真美好。
如君做好了挽挽一人的衣服便躺下了。
睡前将白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衣服上面,如君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第三天,挽挽起的很早,如君还在睡着,挽挽摸了摸如君的眼睛,心中有些欢喜:“还在,还在。”
如君如墨一般的眼睛里总是装满了挽挽一个人,是他的姑娘,是他的小瞎子。
如君笑了笑,起身反身压住挽挽用手指划了划挽挽的鼻梁然后道:“我今天晚一点回来,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挽挽点点头,也是轻拥了如君一下便让如君离开了。
这是最后期限了,今天必须要了那安西王的狗命。
如君先到了修王府。
那个眼睛带着冷意的男子看着如君的模样,有些感叹道:“怎么了,今天事成之后便让你和你的心上人离开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吗?”
如君却是抬起头,看着这个俊美无双的男人勾了勾唇道:“安西王一定由我来杀,只是我担心这次任务失败了之后,我的心上人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我若是死了,请王爷务必照顾好我的姑娘。”
“本王答应你,今天是最后期限。”修王假笑道。
“那我便去了,对了,我的夫人她住在城郊破庙里面,眼睛是看不见的。”如君交代完之后便离开了。
傍晚。
安西王府因为华金凤的死所以守卫越来越多起来。
看着警惕的安西王,如君冷笑一声,便快步到了华金凤的灵堂前,安西王果然在那里,所以如君的目的便是看安西王出来,然后中途将他一刀杀了,然后迅速离开。
只是今天的王府,和别的时候是不一样的静寂。
如君无心想这么多,看着安西王出来了。
一步……
一步……
到了走廊里,如君翻身悄悄跟在了安西王后面,突然安西王冷笑一声道:“你也是敢来。”
然后淡定从容的转身,看着如君,安西王脸上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一脸早有防备的模样。
“抓起来。”
如君中了埋伏,一群人将如君围了起来,而安西王近在咫尺,一不做二不休。
一刀捅进了安西王的肚子里。
随即如君面对的就是十几把锋利的剑。
然后如君捂着流血的伤口,轻功上了房檐上,然后离开了。
到了一处黑暗的巷子口,这里是如君第一次见挽挽的地方。
看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如君只是想嘲笑自己,这个时候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而这个地方也最好躲避,听见了官兵的声音。
“安西王遇刺了!”
“快去抓住凶手。”
然后如君勾了勾唇,没有说些什么,因为他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
看着太阳渐渐落了下去。
现在如君最想见得就是那个小瞎子,可是现在她怎么会来。
在桥上有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是挽挽。
她待在破庙里,心中不安的感觉十分强烈,而且早上起来时便摸到了白绫和新衣服。
平常如君是不会这样子的。
挽挽便冲了出来,到了天桥上面。
如君看着这个傻姑娘,然后气息虚弱的喊了一句:“小瞎子,我在这里。”
挽挽听觉很是灵敏,随即便靠着自己对这座城的熟悉快速找到了如君。
只是挽挽一靠近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挽挽害怕极了,抱着在地上快没了气息的如君道:“你……你怎么了如君。”
如君笑了笑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那明亮的眼睛倒是失去了光泽,像墨一样死寂,这几天如君的眼神都是这样的。
只是挽挽看不见。
如君用着微弱的声音道:“你别怕,我只是受伤了而已。”
挽挽却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离开了一样,紧紧抱住了如君道:“你别说话了,求求你,别说话了,我去带你找大夫,一定会好起来的。”
如君却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看着挽挽背后的人道:“没事,挽挽你别害怕,也别想这么多。”
挽挽却是心急如焚的抱住如君,试图将他抱起来。
只是她做不到。
温热的液体从如君心口流出来,是逃跑的时候被一个侍卫刺中了心脏。
“别怕。”那个微弱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如君躺在挽挽的怀里没有再说话。
挽挽疯了一样:“我不相信,如君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句话啊,我是要嫁给你的。”
半晌没有人回答,挽挽跪坐抱着如君过了很久,直到如君的温度退散的差不多了,才开始慢慢接受。
“你怎么就先走了呢。”
“说好了这次做完了之后便娶我,然后娶一大房小妾的呢。”
“你是骗我的吗?”
“你别这样。”
“你和我说句话。”
“求你。”
“……”
那个站在挽挽身后的男人看着挽挽撕心裂肺的模样,把破庙里如君留下的东西都拿上了,然后将白绫轻轻缠住了挽挽的眼睛。
只是白绫一点一点被染红了。
然后挽挽抱着如君也一起静了下去。
过了半夜之后,那个人将挽挽的手掰开,将如君带到别的地方去了,挽挽挣扎着不让,只是她没有力气这么做了。
然后挽挽落进一个满是幽兰味的怀里,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只是……
安西王没有死……
外面飘起了细细的秋雨。
挽挽,我见你的最后一眼,变成了永恒。
我永远留在了爱你的年纪里。
别想我。
那个眼睛明亮的少年神色暗淡到失去希望,可能他也在后悔没能和他的小瞎子一起好好活下去,甚至到最后一刻他都有些担心他的小瞎子到底会不会失控的想死。
“我的夫人,眼睛是看不见的。”
“我要是死了,你便替我照顾好她。”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