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刑堂大门，学苑苑长向几人看过来，宁高韵漫不经心说道：“难道觉得判罚没有道理？”
苑长语气生硬回复道：“判罚有空莱律例作依据。”不是看道理。
“依老夫看，挨过三十日天雷刑再逐出山门才算有道理。”
苑“哼”一声负袖而去。
正巧诚宏伯过来，宁高韵顺口问了一句：“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诚宏伯笑了一声，没来得及接下句。
宁高韵顿时说：“若是觉得老夫没有道理，就等着迟幻之来讲道理吧。”
诚宏伯索性不理了，迟幻之的道理哪有那么好接，不是皮开肉绽就是伤筋动骨。
宋青山压着满心的疑惑离开星渊峰，走到僻静处，问道：“师叔，为何一定要重责李家宝？”他还是个孩子，二十年禁闭，太长了。
宁高韵暗道迟幻之收的什么徒弟，莫名其妙的傻和心软。
“你和器脉的小丫头以为最坏的结果是因灵根低劣被赶出山？”
宋青山诧异，师叔怎么知道的。
“她和你一样是凡间来的？”
“是。”只是此凡间非彼凡间。
宁高韵脸上皮笑肉不笑，难怪，“要是修真界长起来的，如此天真，老夫不介意送你们去轮回。”嘴里说着狠话。
宋青山表情管理失败，自己和霍芸哪里做错了？
习元亮终于明白为何霍芸的课单上有那么多通识课。难怪宋青山昨晚只说灵根，决口不提惩治凶手，原来只当是一件小事，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宁高韵指了习元亮让他解释。
习元亮整整衣袖，一脸正色说道：“宋师兄，丹田和眉心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昨日若是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将问元符换做杀符，轻则修为全失，重则神魂俱灭。”
宋青山才明白自己原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其次，你是身为亲传弟子，为试探灵根动用灵符，本身是以下犯上，不顾阵脉威严。”
人心鬼蜮宋青山是知道的，唯一差的是轻看了修士的本事。
“可李来宝年纪……”
“宋师兄是想说他年纪小，被人唆使，应该轻放是吧？”
“对。”
习元亮苦口婆心，“宋师兄，他不是被控制胁迫的，是自愿被利用的。从头到尾知道做的是什么。以为事后哭一哭，认认错就能被轻轻放过。过去尝过甜头，自然想再试一试。心性坏了，谁都救不了。”
“几百年前空莱实行严刑峻法时，他的罪过当得上施三十日天雷刑再逐出山门。”宁高韵的说法一点也没错，不过大多数人抗不过三十日雷刑。留着李来宝，不过想借此钓出幕后之人罢了。
宁高韵看着两个年轻人，叮嘱道：“日后你们下山历练，记住一句话。人心险恶，可杀可不杀，皆杀。活下来，才能说以后。”
宋青山仿佛眼前一片尸山血海，原来修真之路脚下是累累白骨。
晚间霍芸又跑到空寰谷来，两人谷口大石头上，问：“听说判下来了？”
宋青山神情低落。点点头：“嗯。”
“怎么判的？”霍芸走的急，没听明白就跑了。
“二十年。”
“幕后之人二十年，小孩呢？”霍芸一样怀疑有幕后主使者。
“小孩判了二十年。”
“幕后主使呢？”
“没找到。”
“二十年。”霍芸喃喃，和宋青山眼神交汇。
他们生来是凡人，人生七十古来稀，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身边的师兄弟随便拎出来一个几十上百岁，长辈们几百岁往上，二十年对他们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凡人，二十年，足够从婴儿变成儿童，长成少年青年，走过人生最恣意灿烂的阶段。
“为什么？”判得如此重。
宋青山将习元亮说法告诉霍芸。
霍芸陷入了沉默，原来昨天离危险那么近，她差点眼睁睁宋青山死在面前。不再为二十年刑期纠结，熊孩子的威力她比宋青山了解得多。
他们居然还在担忧被赶下山，真可笑，命都差点没了。
她俩是外来户，修真界的新丁，缺乏常识。可幕后之人和李来宝不是，他们知道一张问灵符贴下去的后果。
李来宝暂且不论，幕后人的目的是什么？
单纯的恶作剧？不可能。
宋青山在外门被贴符，笑话他修为低，下空寰谷的面子？
或者知道灵根有问题，所以揭开真相，谁会得利？
“最近要小心，”背后被人盯着的感觉不好受，“灵根的事除了迟长老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宋青山实话实说，“师父给掌门写过一封信。”
昨天宋青山也说过类似的话，霍芸再次确认，“见过信的内容么？”
宋青山摇头，只知道大概内容。
霍芸手指在大腿上不断无意识地敲击，宋青山本人不知道，迟长老知道，掌门疑似知道，谁还会知道呢？
徐睐。宋戎说过他和宋青山有仇。如果信中真的提到过灵根，徐睐会不会知道，而且他本身是符修。
霍芸问道：“你和徐睐有什么仇？”徐睐修道百余年，宋青山不到二十岁，。
宋青山想起入山第一晚，卜真人说出两人的关系，霍芸后来提醒过让他离徐睐远一点。“不会是他。”极为肯定。
“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是徐睐，一定会自己动手。”不会躲在背后暗算，他多高傲啊。
宋青山顿了顿，以霍芸的阅历和圈子，本身不太可能知道徐睐的身世，可空莱山内有多少人知道呢。
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是世仇，如果有一天被爆出来，难免会怀疑到徐睐。
“我们的血缘关系很远，”按凡间的说法，出了五服。“我母家祖上本是前朝外戚，后来建立了新朝。”说到后来有些羞赧，“徐睐是前朝皇子。”
霍芸明白了，合着宋青山祖上是篡位的。难怪宋戎说活着的血亲都是仇人。以徐睐的年纪，凡间过去五六代人了，算账也不关宋青山一个小辈的事。
正好霍芸提的醒，卜真人一眼看出两人血缘关系，他自认和徐睐的样貌并不相像。
可以一眼断血缘，灵根呢？
“霍师姐，修真界有哪些判断灵根的法子？”
霍芸想一想，慎重地说：“第一种是器物，常见的有三种。问灵石，体积大，移动不易，通常只有到修真界招收新弟子才会动用；鼎元珏，迟长老用的就是它，可以反复使用；最后是问灵符，一次性物品，价格低廉。”
“第二种是人。”
宋青山不解，“人？”什么人。
“修为很高的人。”
宋青山想起来，“卜真人是金丹。”空莱有多少金丹。
霍芸摇头，“不是，比金丹还要高。”比如元婴。“卜真人是第三种，修炼特殊的术法。他是卜修，学的看人算命的本事。”
借机发散道：“不过卜阵都是从伏羲大神八卦中衍生出来的，你以后大概也会学一点。”
等等，宋青山以后会学，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空寰谷内有人学过？霍芸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出来。
纠结着四处打量，远处走来一个修士，没有御剑，闲庭信步般走向空寰谷。
霍芸手肘推推宋青山，问道：“宁师叔？”
宋青山抬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
“师父。”
迟长老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