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马惊尘就醒了。
卧室里还很昏暗,晨曦钻过米黄色窗帘的缝隙,像若明若暗的萤火虫在飞舞。
马惊尘浅浅地伸个懒腰,又慵懒地闭上眼,想回味昨夜是否做过什么梦。只是想来想去,脑海里尽都是碎碎的记忆,杂乱无章的,根本形不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他轻轻地侧脸看着身旁熟睡的妻子,见她清秀的脸庞荡漾着无限的甜蜜,长长的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样,随着睡梦里的节奏轻微地动着,一时竟让他如痴如醉,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新婚快一月了,他对妻子的爱更加浓郁,他想亲吻一下她,却又怕把她惊醒了,想了想,决定起床给她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马惊尘悄悄地下了床,拎着拖鞋,赤脚走出了卧室,这才把拖鞋趿拉在脚上。
进了厨房,马惊尘有点犯难了。看着橱柜里的各种食材,他居然不知从何下手。
他从懂事以来,就知道正常人吃的东西,他是一口都不能碰的。母亲告诉他得了一种怪病,不能沾正常人吃的食物,否则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吃药,是正常人眼里认为的药食。当然,哪些药食他都很喜欢吃,并不觉得有什么怪怪的。不过,周围的正常人是从不尝一口的,就连最疼爱他的父母,都对哪些药食避而远之的。
二十二年过去了,他一直在父母的监护下成长,几乎没有进过厨房一步,也没有机会和自作主张的权力,去品尝一下正常人吃的东西,哪怕是偷偷尝一口都不曾有过。
他非常爱琳达,总想着能为她做一点事哪怕是力所能及的事。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父母,就属琳达最疼爱着他。
在这个世界里,马惊尘几乎就是一个多余存在的人。没有结婚前,父母管着他,这也不让他去做,那也不让他去干。几乎从懂事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宅在家里。
结婚后,琳达更是不让他做任何事。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唯一被妻子养活着的男人,也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宅男。
他也有自尊心,几次强烈要求要出去找工作,都被琳达的柔情给浇灭了。琳达说:“这一辈子,只要你能好好的爱我,陪着我,我就很知足,很幸福。我不需要你出去工作,我爱你,就是接替你父母照顾你,保护你。”
他的自尊心在妻子的柔情面前,不堪一击。
马惊尘轻轻地叹口气,责怪自己真的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就连为妻子做一顿早餐,他都踌躇半天。倘若真要出去工作,估计也是一无是处的。
他看着橱柜里的食材,犹豫地拿出了一瓶人造牛奶(商标上是写着人造牛奶),放在案上,然后打量着种类繁多的能量块,决定拿出一种绿色的(商标上写着糕点的字样)。这两样都是琳达平时最爱吃的早餐,对于琳达的喜好,马惊尘是用心地去观察了,即便是最细微的他也铭记在心的。
这个世界里的吃的东西,远不如古代那么复杂,只有吃的能量块和喝的饮品。相比步惊尘的药食,真的是非常简单了。
这么简单的食物,他居然从未尝过。觉得现在琳达还没有起床,他心血来潮地决定偷吃一次。
他先打开人造牛奶的瓶盖,往杯子里倒了少许一点,然后端起来正准备喝下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斥责:“惊尘,你要干嘛?”
被发现了,马惊尘很尴尬地端着杯子一愣,琳达什么时候跟进来的,他居然丝毫没有觉察。
这可怎么好,这种形同自残的行为,肯定会使琳达伤心的。
他有点愧疚地转过身,眼神慌乱地不敢直视着琳达,有点词穷地解释道:“琳达,我,我只是想闻闻这味道。对,就是这样的,我怕这人造牛奶会变质了。”
琳达冷着脸,眼里却满是关切之情,轻轻地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仔细地看了看,确认他没有喝下一滴,这才放心,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道:“惊尘,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你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婚前你就对我保证过,绝不碰这些能伤害你的食物,你做到了没有?你为什么让我不放心你?你不知道自己有病吗?”
“我……”他有点哑口无言了。其实他也不是嘴馋,只是好奇而已。
问题是好奇会害死猫的。
一旦拥有了爱情成了家,他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自己了,他的生命必须和琳达的生命融为一体,这是责任。
见他不安的神情,琳达也没有过多的去责怪,只是柔声地吩咐道:“你出去吧,以后再别擅自进厨房了。去到餐厅坐着去,我给你弄药食。”
马惊尘感激地看一眼娇妻,是那种满含深情的目光,像电流一样,迅捷无比地流遍琳达周身。
琳达感受着他的爱意,浅浅一笑,轻声说道:“别再放电了,我都快被你电麻了。”
……
琳达上班走了,马惊尘一个人宅在家中百无聊赖。看电影,玩手机,也无法排遣心中的空虚。一个有着正常思想的人,如果不去工作,内心的空虚是无法形容的。
马惊尘拿过手机,给琳达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要出门散散心,一个人待在家里太闷了。琳达在电话里嘱咐他,不要走远了。
马惊尘出了家门,便站在路边等车。其实城市很大,只是他一个人在街市游荡,真的很无趣,这时,他非常想见到琳达,于是决定去琳达工作的地方看看她。
这个世界里的城市很干净,天空很蓝,白云悠悠,成群结队的小鸟,欢快地在空中飞来飞去。
街面亮如明镜,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垃圾。街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花坛里的各色鲜花怒放争艳。
大街上,各种交通工具都是井然有序地穿梭着,车来车往,却一点也不显拥堵。
没有等多久,一辆磁悬浮出租车停止在步惊尘身旁。一位很帅的司机师傅,打开窗户,热情地问道:“帅哥,去哪。”
马惊尘拉开车门坐上车,然后客气地对司机说:“送我到太空总署。”
“哦。”司机师傅一般都是自来熟,接了话茬就说道:“那可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地方。帅哥一定是太空总署的高级工程师了?”
磁悬浮出租车漂移的速度很快,但是步惊尘却感觉这速度有点慢,因为他无法回答司机师傅的问题。这个世界里,不去工作的人是最受鄙视的。
直至到了太空总署门口,他都没有想好怎样回答司机师傅的问题,他脸红耳热地下了车,匆匆地跑进总署大门。
司机师傅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自嘲地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太空总署的警卫和马惊尘也算熟人,这不仅仅是因为琳达在这里工作,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马成功是太空总署的暑长。
警卫笑呵呵地打着招呼:“惊尘,今天怎么又闲空跑这里来,想媳妇了啊?”
马惊尘不好意思地回笑道:“张哥,别取笑我了,我就是在家闲着无聊,顺道过来转转,和你聊聊天也不错。”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闲聊了一会儿,马惊尘就径直进了太空总署的大楼。
来到琳达的工作区,透过厚厚的玻璃门,马惊尘看到琳达正埋头在工作,心中一热,就有一种闯进去拥抱她的冲动。
不过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惊扰其他人必定不礼貌。于是他到休息大厅,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悄悄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等待着。
时间在流逝,但是他总觉得时间在一动不动,焦急中,他不时地张望着,总是盼不到琳达出来,他的神情渐渐点有些落寞。
到了下班时间,琳达从工作区出来了,就有人告诉她,马惊尘一直坐着那里等她。听到这消息,琳达心里暖暖的,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休息大厅,果然看见他像一个孤独的小孩,坐在那里发呆,不由地心疼起来。
来到他面前,琳达小声地问道:“惊尘,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回过神的马惊尘惊喜地说:“想你了,就顺便过来看看。”
琳达莞尔一笑,说:“你呀,真的像个小孩,都多大的人了,想我,不会在家等我回去啊。”
马惊尘也自觉有点唐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掩饰心中的那份渴望。
琳达牵起他的手,温情地说:“走吧,跟我去工作区吧。今天奥陌陌要临近地球,让你亲眼目睹一下这天外来客。”
他俩手牵手走进工作区,恩爱无比的样子,立马引来众人的羡慕和围观。
新婚以来,马惊尘是第一次来琳达工作的地方。当然,工作区里和他相熟的人也不少,都很热情地过来和他打招呼,开玩笑。
原本气氛有点宁静的工作区,因为他的突然到来,一时变得热闹喧哗起来。
中午时分,大伙都在工作区用餐,原因是要守着那超大的显示屏,观察奥陌陌的飞行动态。
太空总署跟踪奥陌陌,大概快有半年时间了,这是奥陌陌第二次光临太阳系,而且是较之上一次离地球更近,是千载难逢的观察机会。在那久远的年代,当人类第一次发现奥陌陌,就被其诡异行踪所震撼。尤其是奥陌陌以每小时三十五万公里的加速度离开太阳系,更是惊得当年的科学家们外焦里嫩。这样不可思议的运行速度,以当时人们所获得的知识是无法解释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奥陌陌绝非自然天体。
中午用餐时,食堂居然也给马惊尘准备了一份药食,这不是对他的特殊照顾,主要的原因是在太空总署,还有好几位像马惊尘一样的病人,只能说是他沾了其他几位病人的光。
这个世界,是一个阶级制度消失了的世界。就算马惊尘是首席执行官的儿子,他也只是千千万万人中的普通一员。
琳达一边进餐,一边给他讲解着:“这颗奥陌陌是公元二零一七年十月发现的,距今刚好一千年。因为发现奥陌陌时就已临近太阳了,当时对它的跟踪观察也只有短短的两周而已。”
现在是三零一七年,可不正好一千年,马惊尘很有兴趣地听琳达继续解说着。
“当时有一部分地球科学家,经过对奥陌陌的观测数据研究,认为这应该是一艘地外文明的宇宙飞船。当然,反对的人亦不在少数。不过,各持不同观点的两派科学家,谁也没有实证可以证明自己的结论是正确的。在那个近古时期,科技还不是很发达的,对于深空领域的研究也仅仅是一个开端。只是近古时期的科学家们都错误的认为奥陌陌一去不复返了。事实上,奥陌陌是一艘四维宇宙的飞船,它的使命就是降维进入三维宇宙,来观察三维宇宙中的文明发展程度。这样给你打个比方,就如一注射器往你身体里注射了观察的纳米监视器,而我们就类同生活在你身体里的细胞,我们能够发现这种纳米监视器,但是我们只要不突破你的身体表层,我们就永远无法观测到注射器本身。也就是说我们不随着奥陌陌出去,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制造奥陌陌的文明智慧。”
对于天体物理,马惊尘是没有多少兴趣的,因为那些纯数据的东西太乏味了,他对奥陌陌产生兴趣,是基于好奇而不是求知。
“那么如何跟随奥陌陌进入四维宇宙呢?”马惊尘充满好奇地追问道。
琳达想了想,觉得给他讲的太专业,估计他会一头雾水,于是用最通俗的话告诉他:“简单地对你说,我们太空总署在奥陌陌所要路过的外太空空间,发射了数百枚火箭。火箭中装载了数以几百亿计的纳米机器人,火箭到了预定太空位置,就会把这些纳米机器人抛洒出去,让这些机器人布满了奥陌陌要路过的太空飞行轨道,只要有几个纳米机器人能吸附在奥陌陌星体上,就会随奥陌陌一同飞离三维宇宙的时空隔离层。”
马惊尘听了似懂非懂的,不过心里对自己的妻子更加敬佩起来。
因为观察外太空,对于马惊尘来说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陪着琳达盯了几分钟的超大显示屏,他就觉得犯困。
整个工作区的天花板和四面墙,都布满了显示器,显示出来的背景图像都是外太空,对于专业的人来说,这种工作环境更能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但是对于马惊尘来说,这种工作环境就太枯燥了。
他悄悄地从琳达身边走开,主要想着是不要因为他的存在,以至于让琳达分神,影响琳达在工作,这总归是不好的。
出了工作区,他漫无目的瞎转。小时候,他经常被父母带到这里来,所以,别看太空总署大楼向迷宫一样,却不会让他迷失方向,这里所有的工作区,他都是轻车熟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