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米诺镇今夜的夜空格外清明,没有云层遮挡的月光如水银泄地将整个小镇照亮。才刚入夜不久整个小镇就陷入了沉寂,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屋门,只有偶然的几簇灯火提醒着人们这里还不是荒无人烟的死地。
神父手提一柄巨大的铁锤缓步走在小镇腐臭的街道之上,周围如此寂寥,就连他的靴子踩到街道上薄薄的石子上发出的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布莱克神父并不怕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并且有什么疑问,他此行只是为了消除小镇中的异常。教会人员有很多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教会只会对他们的信徒才会有无微不至的关怀,至于那些不信教的和异教徒。那些人在教会的眼中完全就是受魔鬼蛊惑的愚者,宗教裁判所的疯子见一个杀一个。
真是令人敬畏的权柄,只要扯上那所谓的仁慈万能的神明一切荒唐的事儿都会被那些无知的平民所接受。就像披着羊皮的野狼,教会披着神明仁慈的外衣如水蛭一般贪婪的吸取着王国领民们的血液。
从前的布莱克神父是对教会嗤之以鼻的,当时他还是浪潮之城安第斯领主手下的一名骑士。作为一名从小就受过良好教育并且家庭美满的上等人,教会的那套说辞对他毫无吸引力。他曾经还在安第斯城的主教面前出言不逊。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像是一柄过于锋利的剑。不仅刺伤了别人,同时也容易伤到自己。
在悲剧发生之前,布莱克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就这样一帆风顺的进行下去。可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晚上,他的人生一下子就从青云之上跌进了无尽深渊。
他杀死了他的领主,那个接受他效忠并且亲自进行骑士册封仪式的男人。他至今无法忘记那个温厚的男人最后的下场。那个像鱼眼一样从不闭合的,巨大、凸出的眼球和灰绿色的皮肤无数次成为他的噩梦,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曾经熟悉的声音已然变成嘶哑的,尖锐的喉音。他只能依稀听到那个男人嘴里最后发狂似的吼出的几个音节。
“杀了我。”
随后自己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回过神来之后。他就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心爱的妻子和女儿也倒在一旁。自己手中握着的是视为生命的那把钢剑,上面沾满了鲜血。
他杀死了他的妻女。
时至今日布莱克的内心变成一片死寂的荒原,曾经光荣的骑士布莱克已经死了,现在的神父布莱克更像是被怨念和执着的操纵的行尸走肉。
神父的脚步声像钟摆的摆锤声一样规律而精准,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位于镇口附近的高戈家。
破旧的石头房子门窗紧闭,在旁边的一棵枯树之上聚集着为数不少的乌鸦。它们宝石般透亮的乌黑眼睛都紧紧盯着底下那座破败的房子,不时发出几声难听的嘶哑叫声。有几只焦躁不安的乌鸦前倾着身子,保持着好像下一刻就会俯冲进屋内的姿态。
看得出它们此时都对高戈的家有着莫大的兴趣,可是却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聪明的乌鸦遵循野兽趋利避害的本能按捺住了冲动。
神父握紧了那柄沉重的锤子,猛地一脚踹开了高戈家老朽的木门。脆弱干燥的木门在巨大的外力之下顿时崩裂成了碎片,在一片纷纷扬扬的灰尘和木屑之中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吼叫。
像是男人和女人的哭喊被强行糅在了一起,这声吼叫中同时包含着两个人的声音。
“安静,可怜的羔羊我是来引导你前往天国的引路人。”神父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相反他整个人完全兴奋了起来。他的眼白也隐隐有些变黄,浑圆的瞳孔慢慢开始扩散。
还未等烟尘散去,一团黑影猛地向着神父的脖颈袭来。借着清明的月光,黑影被完全照亮。一团类似人类血肉的聚合物正在地上缓缓的蠕动,在粉嫩粘稠的血肉之上遍布着令人作呕的肉瘤和粘液。
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会有着类似于它的生物,它的外貌就是一个恐怖的劣质玩笑。没有四肢的身体更像是一个肉球,肉块在它身体表面像交缠在一起的蛇一样来回缠绕,隐约还能在上面看到两张极度扭曲的人脸。
可是这个劣质的玩笑确实是像其他任何生物一样真实存在并且在活动着的。它利落的袭击了神父,纠缠在一起的肉块像是一根鞭子一样向神父的脖子抽去。
“又是没见过的模样,狼人、野猪、虫子真是什么都有。但是不得不说你在他们当中也是最恶心的,高戈先生。”神父利落的向后滑了一步就躲过了怪物的突袭。这条巨大的鞭子落在空处去势不减将地面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瞟了一眼袭击者在月光下露出的真容后神父打趣道。
面对眼前这个可以称为怪物的异常生物,神父却依然闲庭信步。似乎眼前的这个对手并不值得他紧张。
没有成功得手的怪物似乎是惹恼了,它又伸出了三根血肉化成的触手向神父猛地抽去,怪物凌厉的攻势伴着呜呜的破空声再次向神父袭去。
“可惜我不能控制你们的变化,我又猜错了对手。看你这幅样子锤子应该没什么作用。”怪物凌厉的攻势并没有让神父有任何惊慌,他就像一名舞者踩着富有节奏的舞步将怪物的攻击一一躲闪。
怪物见刺击被神父轻松躲开后,触手转刺为卷。三根触手从不同的角度朝着神父的腿和腰间甩去,如果这神父躲不开这怪物的合围一击。巨大的力道一瞬间就会将他的胰脏抽到破裂,迎接神父的只会是脏器衰竭而死的结局。可那三根触手已经封锁了神父所有能用来闪避的空间,只有面对着怪物的前方是一片白地。
布莱克神父当机立断丢掉了锤子,举起自己刚才在躲闪之间取出的一把银制的飞刀将右方袭来的那根触手直接斩断后,朝着右边小跳躲掉了其他两根触手的横扫。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那根血肉触手被斩断时飙出的鲜血还未洒落在地面之上。神父的小刀上沾染的怪物血肉还在蠕动着,可马上就如春阳融雪般化为了一阵青烟。
“看来秘银的力量对你也管用啊,那还是帮了大忙了。”怪物的其余两根触手正处于新力未生阶段,抓住这短短的机会神父顺势手起刀落利落的斩掉了这两根触手。从刀口处迸溅的血液就像喷泉一样激射而出,血液染红了神父的黑衣黑衣。
怪物飞溅的血花令神父也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捡起了地上的锤子,他像狂战士一般豪迈的向前方的肉瘤发起了冲锋。
怪物甩动着已经被斩断的触手,秘银切过的伤口如烈火般灼烧着它。令它无比痛苦的同时还短时间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不!”最后随着怪物发出的类似人类的悲鸣声,巨大的铁锤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这颗肉瘤化为了血肉的碎末。
徒留一地腥臭的血液。
“虽然不是完整的血肉,应该也同样有用吧。”结束猎杀后神父马上拿出了一管药剂,喝完后他本来发黄的双眼和四散的瞳孔才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将怪物四散的血肉大致收集完后,神父把这些脏臭的东西包进了一个麻布袋里。
随后,他又如来时一般,踩着钟摆般的步子走向了回去的路。
“愿仁慈的神保佑你,可怜的高戈先生。这次是真心的祈祷,我会为你填一张你梦寐以求的赎罪证,感谢你的奉献。”
在看不到神父的背影后,那些饥肠辘辘的乌鸦顿时急不可耐的从枯树上飞了下来,将那些四散的碎肉粒啄进嘴里。
聪明的它们总能知道哪儿能有一顿美餐,越是充斥着悲惨的人类领地,乌鸦就越是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