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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没有杀人

一声惊呼,千寻从床榻上惊坐起身,整个人大汗淋漓,“又是这个梦!”

“阿寻,你又做梦了?”南心从外头端着洗脸盆进来,“擦把脸,该你去值夜了。昨儿瑛贵人染了风寒,守夜的时候记得当心点。”

千寻擦了脸,而后看了看外头的天,无星无月的泛着寒气。她小心翼翼的穿上棉坎肩,拢了拢衣襟便接过南心递上来的灯笼,“那你休息吧。”

说着,千寻便拎着灯笼出门。

身为三等宫女,守夜是件苦差事,尤其是雪后天,外头冷得牙齿打架,但却不能擅离职守。万一小主出事,她们就是第一个遭难的。

所幸还好,过了除夕夜她就满二十岁,可以走出宫闱回家过最平淡的生活。这日子,会很快很快。

千寻端坐在琉璃阁外头的台阶上,灯笼放置身旁。

漆黑的夜里,无星无月,早前下过雪的院子因为雪光反照,虽然有些亮堂,但依旧格外清冷。一侧的小德子已经靠在廊柱处眯了眼睡着,千寻拢了拢衣衫没敢睡。

瑛贵人染了风寒,他们两个值夜的断不能全部睡着。

嘴里哈着白雾,千寻搓了搓手。

近来总爱做那个梦,梦里满是鲜血和惨叫声,真实得教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身后忽然一声惊叫,千寻撒腿便朝着琉璃阁寝殿跑进去。那声音分明是瑛贵人的,可别出了事才好。

小德子被惊醒,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寝殿。千寻喘着气快速掌灯,只见瑛贵人坐在床榻上,美丽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在千寻看来,是一种惊惧到极点的扭曲。

“小主?小主?”千寻连唤了两声,眼底愈发的担虑,可别是撞邪了。

良久,瑛贵人才回过神,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扇在千寻的脸上。

千寻一下子被扇在地上,眼冒金星。饶是如此,她还是急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直呼,“奴婢该死!”

瑛贵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去……去把殿内所有的烛台都点上,以后琉璃阁不许熄灯,否则就扒了你们的皮。”

跪退着,千寻急忙将整个琉璃阁的灯盏都点上,寝殿顷刻间恍如白昼。

瑛贵人贴身婢女巧音,琉璃阁的一等大宫女快速走进来,二话不说便推开了千寻,力道之大险些将千寻推翻在地。

千寻颤了颤身子,方能站稳。

“去宫道上跪着,不成器的东西,净惹小主不痛快。”巧音代发号令。

千寻虽然有异议,但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出宫回家,凡事能忍就忍。

“是!”千寻低低的回答。

脸上刺辣辣的疼,千寻跪在宫道上,冰冷的雪地里冻得人浑身发抖。

天亮的时候,宫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用嗤笑的眼神看着跪在琉璃阁门前的千寻。千寻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嘴脸,脸不红心不跳的跪着不动。

琉璃阁内突然传出巧音歇斯底里的叫喊。

那声音尖锐刺耳,让千寻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坏了,出事了!

双腿跪得僵冷发麻,等千寻一瘸一拐的进了琉璃阁寝殿,当下如五雷轰顶般怔在原地。床榻上的瑛贵人双目怒睁,七孔流血。

心里咯噔一声,千寻攥紧了拳头。小主遇害,现下别说出宫,她这条命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怎么办?

琉璃阁外,马蹄声响彻整个宫闱,千寻骤然回头望向大门外。

为首锦衣卫都指挥使——楼止,一袭红衣妖娆万千,金丝蟒袍绢绣着祥云暗纹,身后一队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随行。

锦衣卫得皇权特许,有先斩后奏之权。

楼止更得皇帝青眼,常伴君前,手握生杀。

千寻不敢抬头,与琉璃阁所有奴才一起跪在那里,“参见都指挥使。”

楼止翻身下马,红色蟒袍被风吹得呼啦呼啦的响。

“昨儿夜里是谁守值?”楼止问。

千寻不敢抬头,听见巧音锐利而轻颤的声音,“是千寻。”

话音刚落,千寻便觉得有一道冷冽的光从顶上落下,不由的身子微颤,屏住了呼吸。

巧音继续道,“昨儿夜里,千寻擅离职守,小主责罚于她,许是她心生不忿,所以偷偷回来对小主下毒手。奴婢当时被打晕,醒来后,小主就……”

“千寻何在?”他的磁音低沉而绵长。

千寻倒吸一口冷气,终于迎上那双微微眯起的凤眸。

这是一张倾世容颜,长眉入鬓,眼大而眼尾飞斜,诡美如狐。深黑色的瞳仁没有一丝光泽,只一眼便足以蚀骨吸髓,让人永不超生。

一眼惊心,再一眼攻心。

“奴婢千寻,叩见都指挥使大人。”千寻跪在那里,极力保持镇定。

世人皆知锦衣卫的规矩,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

千寻知道再多的辩白都无补于事,反倒欲盖弥彰。在楼止这样杀伐决断的人面前,越慌乱就越令人生疑。

“千寻,你有何话说?”楼止冷睨她一眼。

千寻跪在那里,极力遏制身体的轻颤,“奴婢一直跪在宫道上,并未伤害过小主。大人明察秋毫,奴婢清者自清,任凭大人处置。”

换做旁人早已跪地求饶,千寻这番镇定不由的让楼止眯起了狭长的凤眸。

“还真有不怕死的。”楼止长袖轻拂,“让所有人都进来。”

千寻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飞快掠过昨夜的一切,企图找寻蛛丝马迹。她该怎么做,才能洗清自己的清白?

瑛贵人乃是皇上新宠,可谓荣耀无比,谁敢对她下手?

是早前得罪了瑛贵人被当众推下荷池的蓝美人?还是因为瑛贵人上位而失宠的欣嫔?蓦地,千寻愕然发觉自己的指甲缝里似乎有些奇怪的粉末,心头忽然一惊。

这是……

千寻攥紧了拳头,尽量不让人发觉手中的异样。

“谁是管事?”楼止坐下,也不去看众人,反手抽出绣春刀不紧不慢的擦拭。

言罢,琉璃阁大太监王贵和巧音爬着跪在楼止跟前,狠狠磕了头。

“奴才王贵,参见指挥使大人。”王贵跪在那里。

“昨儿夜里可有什么异常?”楼止语速平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千寻借着眼角余光看去,王贵的额头满是冷汗。

听得王贵轻颤,“没、没什么异常。”

“哦?”楼止尾音拖长。

千寻陡然瞪大眸子,只见他手中的绣春刀快速划过王贵的眉心。寒光掠过,一声闷响,王贵瞪着那双乌眼珠子死不瞑目。

宫人们瞬时慌了神,还有些胆小的宫人开始嘤嘤啜泣。

千寻的身子微颤,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越发握紧了自己的手。

耳边是楼止淡漠如茶的声音,“废物。”

死尸被快速拖下去,只留下一滩新鲜的血迹。

千寻何尝不明白,楼止是杀鸡儆猴。如果凶手真的在这里,许是会吓破胆。便是这群宫人,有了王贵做例,还有谁敢藏着掖着。

“大人饶命,昨儿夜里,委实没有什么异常。”巧音颤抖得厉害,“若说真有异常,那便是小主惊梦,后又责罚了千寻。”

千寻垂下眉睫,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大人,奴才想起来了,昨儿夜里千寻还跟奴才抱怨,说小主如此苛待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小德子战战兢兢的补充。

“大人,大人,奴才们委实冤枉。”一殿的奴才都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楼止慢慢的擦拭绣春刀,“千寻,又是你?”

冷笑了一声,千寻昂起头,长长羽睫遮去眼底精芒,“奴婢没有。”事到如今,她已百口莫辩。

巧音摆明了要推她出去,唯有这样,他们这群人才能踩着她的尸体活下去。故而小德子咬她一口,也是情理之中。

千寻很清楚,只要楼止再问一遍,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告诉他,她就是凶手。

因为谁都不想死!

然楼止却迟迟没有再问,绣春刀上的寒光倒映着他眸中的锐利肃杀,清浅而凉薄。千寻下意识的觉得,他似乎是在等什么。

锦衣卫千户应无求端着烛台快速走过来,“大人,在这里。”

千寻敛了眉色,听见楼止微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把手伸出来。”

她稍稍迟疑,楼止冰凉的绣春刀已搁在她的脖颈上。千寻徐徐昂起头,看见他挽唇冷冽,“怎么,要本座帮你剁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千寻知道,怕是有人早已设了局,自己此刻难逃一死。?但她岂能束手就缚,当下行了大礼,“奴婢甘愿赴死,请大人成全。”

楼止定定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女子,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眉色一沉,绣春刀归鞘,“带走。”

千寻沉沉的闭上眸子,没有当场被杀,算不算一种幸运?

到底是谁要杀瑛贵人?而又早早的将一切算计在她身上?起身的瞬间,千寻佯装不经意,嗅过指甲里的东西。

是七星海棠!宫里怎么会有七星海棠?是谁在嫁祸她?

被押出琉璃阁的时候,千寻听见锦衣卫高喊,“大人有命,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琉璃阁。众人不得离开大门半步,违者格杀勿论。”

在皇宫里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动用“格杀勿论”四个字,除了楼止,别无二人。

那么她呢?

问题来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逃得了楼止的绣春刀,如何逃得了刑狱大牢?

谁人不知,进了锦衣卫的刑狱,就等同九死一生。

刑狱之中,铁索森寒,阴冷的风从人的脊背窜起直接涌入心窝。让千寻如坠地狱,宛若有刀子正慢慢破开胸腔,血淋淋的掏出她的心来。

千寻一个趔趄,浓郁的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还不待她重新站稳,已被人推在地上。

近旁囚徒的一双乌眼珠子被挖出,血淋淋沾着灰尘滚落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死死盯着她。

千寻一下子从地上弹坐起来,面色霎白如纸。一股冷意从脚底心窜起,霎时席卷全身。

“千寻?”一声冷喝。

千寻骤然昂起头,迎上应无求冷笑的面孔。

应无求官至千户,是锦衣卫的二把手。

“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撬开你的嘴?”应无求站在千寻跟前。

千寻摇着头跪在地上,“奴婢无罪可招。”

她心里清楚,到了这里,要么行刑而死,要么熬到他们找到真凶为止。?锦衣卫三百六十六道刑具,任谁也是熬不过的。

但来了这里,她没有退路。

招必死,不招等死,千寻只能选择后者。

应无求冷哼一声,“上刑!”

在这里,死人嘴里也能掏出供词。

千寻的身子一颤,十指已经上了夹棍。她想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了双肩。钻心的疼痛从指骨处传来,千寻咬破了唇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指骨处有鲜血涌出,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眼泪不断的滚落,冷汗打湿了衣衫。疼,钻心的疼,骨头被夹棍挤压,那种筋骨欲裂的疼痛让千寻晕死过去。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千寻一个激灵,“嘶……”

十指钻心的疼痛抽干了她所有的气力,她倒伏在地,无力的睁开眼睛。

应无求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无限放大,“是谁指使你杀瑛贵人?你与瑛贵人有何冤仇?”

“就请千户大人,自己去查。奴婢……招无可招!”千寻奄奄一息的倒伏着,冷水混合着冷汗,让她的身子剧烈颤抖。

“还敢嘴硬!”应无求冷厉,“把琉璃阁的人一个个审过去,我就不信,你还能硬到底。”

有人拿着沾了辣椒水的皮鞭往千寻背上抽去,千寻抱着头死咬着唇。

鞭子落在身上,辣椒水瞬间沿着血痕钻入身体。那种被撕裂般的剧痛,让千寻止不住在地上翻滚。凄厉的喊声在堂内回荡,只换来一众麻木不仁。

脊背上如千刀万剐般的剧痛,衣衫被鞭子抽裂,浑身上下几乎体无完肤。

外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鞭子骤停。

千寻躺在那里,身子被冷汗浸湿,微弱的视线里只见一抹炽热的红。

眼前一黑,她已不省人事。

楼止冷眸盯着千寻脊背上的那个印记,突然丢下披风覆在千寻身上,遮去她所有露在外头的肌肤,回眸间目光极冷,“谁说用刑?”

应无求跪在地上,“大人。”

“去领三十鞭。”楼止抱着千寻转身便走。

微弱的光从窗口落进来,千寻陡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冷汗淋漓。十指剧烈的疼痛让她整张脸都几近扭曲,她快速坐起身子,望着被包扎好的十指,稍稍一怔。

“醒了?”一声冷音。

不远处的桌案边,正坐着红衣蟒袍的楼止。

茶香四溢,一身邪魅。

千寻忍着痛下床,谁知脚下一软,整个人便往前扑去。

腰间一紧,等她回过神,已躺在楼止的怀中。抬头,却是那双幽暗无光的眸子。

楼止低眉挽唇,飞扬的眼线诡谲至极,“这般急着投怀送抱?”

千寻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想从他怀里挣扎起来,谁知却被他随意按住,但力道之大让她无可抗拒,“大人?”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漫不经心的自倾一杯茶,那番邪魅气度,衬着他一身红袍如火如孽。分明是傲然肃杀之人,偏生得一张倾世容颜,教人挪不开视线。

她抬头看他,十指钻心疼痛,额头冷汗不断冒出。

“知道瑛贵人是怎么死的吗?”他慢慢的喝着茶,不看她一眼。

“是因为七星海棠融入了蜡烛。”千寻咬着唇。

他的杯盏在半空停顿了一下,如黑鸦羽般的眉睫微微垂下,那双冰冷的眸子终于落在她的身上,“不怕本座杀了你?”

“大人如果真的疑心奴婢,就不会纵奴婢出刑狱大牢,奴婢多谢大人明察秋毫!”千寻低低的说着,诚挚无比。

楼止轻笑,“可知本座如何对待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吗?”

千寻凝了眸,看见他唇边的笑意一点点的绽开。然这笑意却无法抵达眼底,那双幽暗的眸子始终冰冷如霜。

她忍着身上的剧痛,“大人英明,奴婢卑贱,怕脏了大人的刀。”

“七星海棠加上安神汤,原是无毒的两样物件,但混合起来就是剧毒。肠穿肚烂,七窍流血。”他说这话的时候,千寻明显感觉到来自楼止的阴冷戾气。

千寻尽量保持身体的镇定,“烛台,确实是奴婢点燃的。”

“整个琉璃阁的人,都指认你为杀人凶手。”他低眉看她。

“奴婢也觉得自己的嫌疑最大。”她不辩解。

在楼止这样的人面前强词夺理的辩白,无疑是自寻死路。有时候以退为进,反倒会有奇效。事到如今,千寻只能赌。拿自己的命,跟这个魔赌一场。

“哦?”他眯起狭长的凤眸,“难怪十三王爷对你刮目相看,换做旁人,避嫌还来不及,你倒是眼巴巴的凑上来找死。”

“奴婢不过实话实说,不敢有瞒。”千寻颤抖,身上的疼痛,让她险些咬碎自己的牙齿。?但他提及了十三王爷,千寻的心里还是稍稍惊了一下。

蓦地,他俯下头来,温热的呼吸就拍在她的脸上,“你说十三王爷会不会来救你?”

千寻的羽睫抖动,他将她从刑狱大牢带出来,难道还有十三王爷的缘故?千寻快速敛去眸中光泽,“奴婢卑微,怕是劳不得十三王爷相救。”

“是吗?”楼止眼底的寒光,让千寻忽然有一种被捕猎的意蕴。

她缩了一下眼神,却感觉到腰间的力量稍稍一松,咬着牙勉力的站起身来,总算脱离了他的束缚。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名锦衣卫跪身在地,“大人,十三王爷来了,正在大堂等候。”

楼止睃她一眼,“你猜错了。”

千寻的面色微白,缄口不语。

他徐徐起身,红色蟒袍掠过她的跟前,邪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跟着来!”

空落落的大堂内,雍容华贵的男子徐徐转过身来。青衫明眸,一柄折扇,尽染盛世风流。他扬了扬唇角,冲着千寻温柔的唤了一声,“阿寻。”

只一声,却教人如沐春风。

十三王爷乃是当朝皇帝的十三子,云殇。

楼止径直走到云殇跟前,拦住了云殇与千寻的照面。

千寻稍稍抬头,只见一红一青交相辉映。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邪肆如魅,近乎是两种极端。

深吸一口气,千寻上前行礼,“奴婢参见十三王爷。”

云殇清浅的笑着,“阿寻可好?”

千寻垂下眉睫,将那双满是绷带的手藏于袖中,“多谢十三王爷,奴婢很好。”

谁人不知,进了锦衣卫刑狱,哪还有很好之说。

“多谢指挥使照拂,本王这就带阿寻走。”云殇折扇轻摇,嘴角含笑,看了千寻一眼便往外走。

“本座这锦衣卫,不如都交给十三王爷做主。”楼止那低沉的柔音极为悦耳,但在千寻听来却带着彻骨的邪冷桀骜。

云殇侧脸看了千寻一眼,徐徐转身。

楼止恣意侧卧在软榻上,红色的蟒袍衬着他极度邪佞的绝世容颜,“千寻,你可想好了,出了这个门,你就会永远背负杀人罪名。虽有十三王爷为你佐证,终难逃悠悠之口。”

千寻稍稍抬头,看见那红衣男子眉目轻挑,薄唇挽成凉薄的弧度。十三王爷前来救她,反倒让她陷入了一种窘迫的境地。

如今整个皇宫都知道,琉璃阁众人指认她为凶手,她就算跟着十三王爷走出锦衣卫,但……她如何还能在宫中立足?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袖中拳头紧握,楼止果然是个妖孽,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困在了原地。

羽睫轻扬,她不懂楼止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她用刑,却又要救她?不信她为凶手,为何又要留下她?留下她到底意欲何为?

众所周知,楼止十三岁入宫陪王伴驾,初为御前随侍,十五岁那年锦衣卫都指挥使王韬谋反,楼止单枪匹马闯锦衣卫大营,亲手提了王韬的项上人头奉于殿前。

君王亲授锦衣卫都指挥使大职,得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从此楼止平步青云,得皇帝青眼,锦衣卫直奏御前,无需逐级上报。策马宫闱,任何人不得拦阻。

这是连皇室子弟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都指挥使觉得能留下本王?”云殇依旧笑得温和。

楼止薄唇一抿,四下陡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顷刻间大批锦衣卫包围了大堂,绣春刀齐刷刷出鞘。

那明晃晃的寒意让千寻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视线快速掠过四下如箭在弦的紧张阵势。

云殇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不改一身风流。

耳畔,是楼止幽冷的磁音,“十三爷以为何如?”

“极好!”云殇转头望着千寻,那张永远都保持微笑的容脸,看不见惊惧之色。温润如玉的眸光,清清浅浅的落在她身上。

千寻已听出楼止的弦外之音。他根本没打算放她离开锦衣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扑通跪在云殇跟前,千寻磕头,“奴婢谢十三爷相救之恩,然则奴婢身负血案未能查察清楚,不能跟十三爷离开锦衣卫。奴婢……”

云殇蹲下身子,与她保持着平视的姿势。他的扇柄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叩,“真笨。”

便是这样旁若无人的举动,让千寻的面颊陡然红到了耳根。

然则看见她满是绷带的双手,云殇的声音瞬时冷厉起来,“他们对你动了夹棍?”

千寻一怔,急忙缩了手。

云殇起身,手中多了一块青玉令牌,“皇命在此,如朕亲临,锦衣卫都指挥使楼止接旨!”

云殇谕令出手,然则锦衣卫众人根本不予理睬,绣春刀依旧绽放着阴冷的寒光。

千寻稍稍抬头,只看见楼止置若罔闻的揉着太阳穴。?那双手修长而苍白,堪与执笔书天下,不该与冷剑相为伍。

任凭云殇谕令在手,依旧没有千寻意想中的满堂肃静。

楼止手一抬,锦衣卫收了刀退到两侧,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云殇何为锦衣卫的规矩。皇帝尚且让他三分,何况云殇只是个皇子。

“现下可以走了吗?”云殇面无表情,复而低眉望着千寻。

“十三王爷莫不是看上这小丫头了?”楼止施施然起身,手中摆弄着一块上好的血玉。

云殇神情微凝,“不劳费心。”

千寻跪在那里,低眉见那抹红色慢慢停驻在自己的跟前,黑色的金丝蟒纹皂靴绣着极为精致的流云暗纹。

“起吧!”楼止开口。

徐徐起身,千寻尽量保持最初的镇定与从容。

然楼止冰凉的指尖却挑起了她的下颚,强迫她与他对视。他幽暗无光的眸,凉飕飕的落在她身上。

千寻捏紧了袖中的拳头,“谢大人不杀之恩。”

“放开!”云殇骤然握住楼止的手腕。

那一刻,千寻看见楼止眼中的阴戾,那是一种神鬼不论的嗜杀颜色。

云殇突然收了手,掌心刺痛难忍。

楼止悠悠的别过头去,诡美的凤眸泛过一丝寒光,“十三王爷谨记,切莫轻易碰触本座,否则哪日这胳膊飞出去,别怪本座没提醒你。”

语罢,楼止松了手,别有深意的看了千寻一眼,齿缝间唯有一个字,“滚!”

只见云殇淡然的容脸上慢慢凝了一层霜,似乎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睨了千寻一眼,“阿寻,我们走。”

闻言,千寻小心翼翼的跟在云殇身后。

下一刻,他忽然转身拽住她的手,“上前。”

“嘶……”千寻吃痛。

云殇低头看着置于掌心的手,满是绷带与斑驳的血迹,“下手重了些。琉璃阁那里,本王会去说一声,你好生将养就是。”

千寻缩了手,“王爷能救奴婢,奴婢已经感恩戴德,不敢越矩。”

“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本王,本王已是水下之鬼,何来的今日。”他轻叹一声,“出了宫,便不必想什么规矩。”

走出南北镇抚司大门,?一辆金漆黑釉的车辇停在外头。四下无人,唯有云殇的随侍砚台与一名车夫。

十三王爷只身独闯锦衣卫?

千寻不解,十三王爷惯来小心谨慎,从不是大意之人。

她回眸,却见云殇冷了眉目,温和从容的笑意渐渐从脸上褪去。

砚台快速上前,扑通跪在了云殇跟前,竟有些慌措,“王爷,人……”

云殇深吸一口气,口吻略显沉重,“好生置办他们的家眷。”拂袖朝着马车而去。

砚台起身,千寻上前一步,“砚台,王爷身边的人呢?”

不待砚台回声,云殇站在马车旁敛了眸中月华,“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留下些东西。楼止……果真小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宛若云淡风轻,却让千寻的心陡然提起。

留下?

不远处,楼止冷然伫立,一双如狼的眸子,清清冷冷的落在千寻的背影上。

是她吗?

楼止眯起绝美的凤眸,指尖在血玉上头那奇异的纹路上慢慢抚过,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大人?”应无求上前。

“备车!”楼止快步走出门。

应无求稍稍一怔,大人这是怎么了?以往从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外头,千寻看了看金漆黑釉的车辇,迟疑了片刻,“奴婢跟着就好。”

“阿寻时时不忘却辇之德吗?”云殇在车上,将手伸给她,“上来,你身上有伤,若然累坏了阿寻,岂非白白辜负本王的心意?”

千寻的脸颊稍红,谁知她刚踩上杌子,车子后头便又行来一辆奢华备至的马车。

说是奢华,只因这种车辇已然赶上皇帝的排场。

金漆红釉,车顶以四蟒交缠拱珠为式,顶上红色的琉璃宝珠熠熠生辉。黄布绣蟒纹流云暗纹车窗,配金丝穿五彩霞珠车帘子,车檐四角皆坠紫金铃,果真是十足的架势。

纹丝不动的锦衣卫分立两侧,飞鱼服、绣春刀,两脚跨立而自持。

车帘被锦衣卫撩开,一眼望去,雾霭中一张绝世的容脸。

“既是本座的犯人,又是由本座带回刑狱的,就不劳十三王爷亲力亲为。本座,亲自送回去。”楼止眉睫微扬,幽暗的视线就落在千寻的身上。

千寻愣住,先前要打要杀,如今却是……给个巴掌,给个甜枣吗?还是故意为难十三王爷?千寻犹豫不解的望着云殇。

云殇伸着手,眉眼唇边的笑意仍然淡若清风,“上来吧!”

“王爷?”千寻抿着唇。

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云殇肯屈尊请来谕令救她,已让她感恩戴德,若因为自己而累及云殇,她是断断不肯的。

如今皇帝迷恋修道炼丹之术,朝堂大权几乎落在了锦衣卫和几个朝廷重臣手里,生杀一念间,说的便是楼止。

应无求冷着脸上前,朝着云殇行礼,“王爷请自便。千寻姑娘,请!”?这口吻,根本不容置喙,强硬得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阿寻,有本王在,没人能强迫你。”云殇依旧笑着。

千寻没有说话,听得车中的楼止冷了声音,“天衣教逆贼肆虐,王爷出来一趟也不多带些人,若然有个好歹,岂非本座的不是。无求,护送十三王爷回府。”

音落,锦衣卫包围了云殇的车辇。

云殇置若罔闻,眼里始终只有千寻一人,“上来!”

千寻的手,缩了一下。她并未忘记,云殇带来的人,都“留”在了锦衣卫。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我们走!”楼止尾音拖长。

车帘快速放下。

银牙一咬,千寻转身便朝着楼止的马车走去。

云殇敛了眉色,长长吐出一口气,朝着砚台低沉道,“回府。”转身进了车子。

千寻踩着杌子上了楼止的车辇,谁知刚上去,身后的车门突然合上,车内瞬时一片漆黑。腰上颓然一紧,她还来不及惊叫,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去。

下一刻,重重撞上一堵厚实的冷墙。

千寻吃痛,整个人被按在那张四方桌上。

少许光亮从窗口缝隙中透进来,千寻倒吸一口冷气,脊背上的鞭痕疼得厉害。她颤了颤身子,刚好迎上那张邪魅蛊惑的脸,一双凤眸冷冽的落在她身上。

楼止单手扶额,胳膊就搁在她的脖颈下方,“终于舍得十三王爷了?”

“大人有命,奴婢从命。”千寻垂下眉睫,脊背上的疼痛让她身上泛起层层细汗。然楼止没松手,她是断不敢反抗的。

“本座该说你聪慧过人,还是愚不可及?”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也不正眼去看千寻。

昏暗的世界里,千寻只觉得自己是摆在桌案上的菜肴,等着被他分割或是享用。

千寻当然明白楼止所指,面上不敢大意,“奴婢的命就在大人手里,不敢自作聪明。”

“记住,你这条命是本座的。本座若想收回,就算皇上来了,也奈何不得本座。”楼止终于收手。

松了一口气,千寻勉力撑起身子,十指钻心疼。

脊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只能跪身行礼,“多谢大人提点。”

“坐吧!”楼止弹指一挥,车内四角的黑布陡然被掀开,璀璨的夜明珠让整个车内恍如白昼。

千寻找了僻静的一角远远坐着,也不敢抬头,只是垂下眉睫,心里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回宫。也不知十三王爷,现下怎样了?

“作死的,怕本座吃了你?”楼止凝眸,指尖轻轻触摸着手中的血玉。

“奴婢不敢。”

“是不敢坐,还是不敢让本座吃了你?”

千寻一愣,素闻楼止嗜杀成性,怎的还有一张毒舌,教人哑然无语。

闻言,千寻往他身旁挪了挪。

楼止支在桌案上,指尖抵着自己的太阳穴,微微侧过脸去看千寻低眉顺目的模样。分明是一只小狐狸,却要装成温顺的小绵羊,果然有趣至极。

在他眼皮底下动心思的,都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不过这只小狐狸是个例外。

还有她背上的那个印记……

像!果然像极了!

“本座不介意亲自教你,什么是锦衣卫第一条大规。”楼止慢条斯理的说着。

千寻心下咯噔一声:锦衣卫第一条大规,主子有命,誓死从命。

抿唇,千寻又挪了挪身子。

楼止忽然出手,红袖卷风,直接将她揽入了怀中。对上她错愕而微微愠怒的眸色,楼止薄唇一抿,“替本座盯着宫里的动静,哪日抓住了真凶,本座必有重赏!”

语罢,他那双冰凉的手极为灵巧的探入了她的衣襟,竟停驻在她的丰盈之处。

千寻骤然心惊,正好看见他眼角眉梢的邪魅之色,若诡异曼陀罗在幽暗中绽放无遗。

马车戛然而止,外头传来一声低喊,“大人,琉璃阁到了。”

千寻看见楼止眼中的邪肆在顷刻间消失,他依然坐在那里,淡漠如茶,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朝着门外低冷的开口,“下车!”

“谢大人。”千寻僵直了身子,缓步退出了马车。

琉璃阁外头依旧重兵把守,没有抓到真凶,锦衣卫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眼见着千寻离开,应无求才近至车门一侧,压低声音,“大人,找到了。”

楼止扯过一侧的黑色披风便走出了马车,薄唇低喝,“走!”

音落,弃车策马,喧嚣的马蹄声响彻整个宫闱。

千寻站在琉璃阁门口回头,只看见那黑色的披肩在风中飞舞,背上一朵金丝绣血色火莲在阳光底下妖异绽放。

进琉璃阁的时候,所有人都怔住,用一种见鬼般的眼神上下睃着千寻。

南心快速上前,“阿寻你回来了?没事吗?”

千寻的手稍稍一缩,将满是绷带的十指藏在袖中。她看见南心的眼眶一红,便扯了笑,“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幸。”

“走,别理会他们。回房去!”南心狠狠用目光剜着身边的宫婢,小心的搀着千寻便回了房间。

刚进房间,南心便愤愤不平,“当日若不是我蹲坑,没来得及出去,我真是要撕破他们的皮面不可。好端端的竟如此诬赖你,也不晓得存的什么心思。不过你现下可以放心,有我在,定不教人欺负你!”

“我与你一道入宫,惯来是你帮着我。南心,谢谢你。”千寻笑了笑。

南心捧着她那双满是绷带的手,红了眼眶,“真他娘的混蛋,竟然把你折磨成这样!”

千寻心惊,“隔墙有耳,锦衣卫可不是开玩笑的。”

闻言,南心急忙噤声,只怪自己一时口快。

“所幸骨头没断,休养一阵子就会好。”千寻笑道,“你放心就是。”

南心吐出一口气,“如此便好。你先休息,我给你准备热水,你好好的洗个澡去去晦气。”

千寻颔首,“好。”

眼见着南心走出去,千寻急忙伸手进自己的衣襟,竟从亵衣里头取出一个镀金的牌子。上头镌刻着诡异的纹路,无题无字,只在正中央嵌着一颗上等的祖母绿珠子。

楼止,到底要做什么?下车前,他将这东西塞进她的衣服里头,到底意欲何为?

看这个牌子的样式,应当是一种牒,但到底有什么用途,千寻确实一无所知。

正想着,外头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千寻还来不及收起来,房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

巧音凶神恶煞的冲进来,身后带着几个嬷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千寻依然镇定自若的脸。

鼻间一声冷哼,巧音大步走到千寻跟前,“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有杀害小主,何以不能回来?”千寻面不改色,然心底却是愤怒的。

如何能不愤怒?

若不是巧音颠倒黑白,她何以进锦衣卫受酷刑?若不是她命大,此刻她已经在乱葬岗里与孤魂野鬼为伍。

她隐忍是为了离宫回家,谁知如今摊上这档子事,她的希望眼瞧着便要落空,千寻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现下没了小主,巧音也不过是个奴才。千寻不是傻子,岂会任人随意欺辱。

谁知巧音骤然挥手,千寻一时不防,响亮的耳光子瞬时打得她眼冒金星。脚下一软,千寻从床榻上滑落下来,金牌脱手而出。

“这是什么?”巧音眼睛一亮,先千寻一步抓在了手里。

“还我!”千寻眉色一紧。

“这东西不会是你偷来的吧?”巧音瞧着镀金的成色极好。

她是瑛贵人身边的一等大宫女,好东西见了不少。眼瞧着这上头的祖母绿,莹润至极,颜色清丽,乃是上上极品。想那千寻不过是个三等宫女,哪里会有这样昂贵的东西。

千寻冷冷的剜了她一眼,“家里祖传的东西,还用得着偷吗?你若不信,只管拿去外头问问,看哪个宫里的小主娘娘,会丢了这样的东西。”

巧音想着,既然不是宫里的,是千寻自己的东西,正好可以收为己用。

当下挑眉,巧音冷道,“哼,这分明就是赃物,今日我暂且收着,哪日找到了罪证,定然不与你善罢甘休。”

闻言,千寻面不改色的冷笑,“中饱私囊也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巧音姐姐委实了不得。”

“放肆!”巧音冷喝,“如今小主罹难,韵贵妃执掌六宫,让我暂且主持琉璃阁。等着锦衣卫撤离,再行处置这里的一切。”

千寻深吸一口气,韵贵妃也忌惮着锦衣卫的势力。有锦衣卫围困一日,谁都不敢轻易插手此事。

只是……让巧音暂且打理琉璃阁,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说到底,巧音的姐姐巧云乃是韵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如此一来,千寻就落了下风。

抬起头,千寻看了一眼巧音,“锦衣卫都没有治罪于我,你还想怎样?巧音姑姑,你可别忘了,大家都是一个宫里的。哪日锦衣卫大兴屠戮,我们谁都跑不了。还是免生事端,静观其变为好。”

“哼,虽然你能从锦衣卫活着回来,但并不代表你就没有嫌疑。”巧音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搜一搜。”

“你们……”千寻步步后退,她想反抗,奈何身上有伤。

那些老嬷嬷一冲上来就将千寻按在了地上,七手八脚在她身上又是掐又是抓。千寻本就伤痕累累,如此一来,新伤旧伤,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她咬着牙,死死盯着得意洋洋的巧音。背上的鞭痕,十指的疼痛,席卷全身,让她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你们做什么?”南心刚提着水桶回来,乍见这样的状况,操起水桶里的水瓢,舀了滚烫的热水就泼过去。

刹那间哀嚎阵阵,那水可是滚烫至极,泼在嬷嬷们的皮肤上,瞬间红了大片,不多时便起了水泡。

“南心!”巧音怒喝。

刚说完,南心舀起热水就朝着巧音泼过来,“我让你狗仗人势!”

巧音当下慌乱的窜出房去,避开了热水。一张脸又黑又红,面色难看之极,“你们敢这样……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琉璃阁无主,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告诉你,你背后有人,我背后也有人。”南心举着水瓢,瞪着一双白眼,“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你再不滚,我就砸死你!还有你们,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我们走着瞧!”巧音哼哼一声,转身领着人大步离开。

南心急忙丢了水瓢,过来搀起面色青白交加的千寻,“阿寻?你怎样?”

“没事!”千寻咬着牙,衣衫都被扯得七零八落,更糟糕的是,脊背上的鞭痕又再次裂开,隐隐透出血来。

“出血了。”南心恨得咬牙切齿,“我非得让我哥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到底是宫女们间的小事,不必惊动他。”千寻倒吸一口凉气,身子颤抖得厉害。尤其是双手,那钻心的绞痛,让她险些晕过去。

南心从柜子里拿了药,“我帮你上药,这些日子还是别碰水了。”转而又道,“他们有没有拿你东西?”

千寻羽睫微扬,眼底掠过一丝寒意,“无碍,她现在怎么拿的,到时候我就怎么让她吐出来。”

南心一怔,“拿了你什么东西?”

闻言,千寻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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