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上位,听得清清楚楚,他冷笑:“这么说来,周将军果然做了对不起公主的事了?周邵阳,你好大的胆子!”
周邵阳腿软地匍匐下去,他垂死挣扎:“皇上明鉴,先前在太傅院与臣有过交集的,确实只有尚书府的千金郑茵而已,臣与公主从未来往过!”
皇帝已经勃然大怒,“放肆!难道朕还用得着骗你不成?你忘了便忘了,岂能懦弱地逃避不敢承认?”
“皇上明察,臣……”周邵阳突然哑口,他这才想起来,当年太傅院里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他不知道名字,仅凭一瓶伤药的官印便断定她是尚书府的千金。
但他从来没求证过,现在想来,他当初的想法简直露绽百出、天真至极!
难道公主就不可以从别的途径得到尚书府的药吗?
难怪,当初自己回来迎娶尚书府的千金郑茵的时候,她对我陌生至极。
周绍阳那时以为是自己离开了太久,毕竟已过十六年,自己经过一番磨练早不复当初。按照这样的做想,那当初的女孩变得沉稳文静也情有可原。
他却一直不曾怀疑过,他认错了人,一开始便错了。
他把郑茵当成了太傅院的女孩,当成了他当年深爱的、眼里装满了太阳的秦芳。
周绍阳魂不守舍地从殿里出来,送他的公公生怕他一个没走稳趔趄下来,这大理石的地板可经不住这么一摔,他非得脑袋开花不可。
公公提心吊胆地帮扶,哪知周绍阳发了疯似的,突然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哎,将军您这是……将军留步!那边不是出宫的路啊,将军!”
周绍阳一阵风就没了影,公公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眼看就追不上了,心焦的原地打转。
周绍阳没理会守将的重重堵围,他心急火燎地朝公主府飞奔,心脏都快折腾的蹦出来了。
是秦芳,他想,他回想起来秦芳第一日嫁进将军府的时候,那欢心雀跃的模样,浑身都是干净蓬勃的朝气,可不就是他在边疆时夜夜魂牵梦绕的女孩的影子吗。
她就是秦芳,秦芳就是她啊……
可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对自己的挚爱冷眼相对,肆意羞辱,对她处处为难,居然还签了和离书。
是他冷漠又自私地把秦芳推远,是他亲手把她推下了万丈深渊……
周绍阳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秦芳,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
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
“来者何人!公主府岂是说闯就闯的?”
周绍阳被府里的守卫拦住,进退不得,眼看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打定主意要见秦芳一面,手下便毫不留情,那围堵的几人被逼的节节败退。
“放肆!全部一起上,拦下他!”
周绍阳不想跟他们僵持下去,这样只是浪费时间。他急不可耐,嘴里不耐烦道:“都滚开,我乃镇国大将军周绍阳,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镇国大将军的赫赫威名何人不知,周围的守卫一听来人是周绍阳,哪里还顾得上探他虚实,都战战兢兢地收了攻势,不敢轻易放肆。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本宫还道何人这般胆大妄为,原来是镇国大将军。”
是秦芳的声音!
周绍阳惊喜的看过去,一句“秦芳”脱口而出。
秦芳却不理会他,见到他就像看见了什么碍眼的东西,满脸的厌恶。
她阴冷的语气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周绍阳的心坎,“本宫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周绍阳一顿,秦芳冷笑,“我公主府周将军也不放在眼里,将军好威风啊,是不是还要本宫对将军俯首做礼,以表本宫对将军之敬呢?”
不料秦芳是这样的态度,周绍阳慌乱道:“不是,我,臣不敢,臣前来只是想……”
从前是他不耐烦秦芳,如今却是秦芳先烦了他,秦芳截断他的话,“本宫管你是有什么劳什子事,什么腌臜由头都敢随意在本宫府上撒野,将军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周绍阳来不及说话,秦芳语气更是无情,“我公主府岂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拿下他!”
周绍阳不防秦芳突然这样做,他望向秦芳的眼里有惊恐,有悲哀,也有无奈。
而秦芳看他的眼里,只有阴鸷,和让周绍阳心悸的反感。
那神情周绍阳无比熟悉,因为那是当年他无数次在秦芳的眼里见到的自己的影子。
“公主,你听我解释,我来是想告诉你,我……”
“还愣着做什么,本宫的话你们当耳旁风吗,拿下!”
秦芳很少有这般凌厉的时候,一干人等不敢怠慢,立刻二话不说拿下周绍阳。
周绍阳没有像之前那么挣扎,很快就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他恳求秦芳:“公主,之前都是臣的错,臣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公主要杀要剐,臣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只是公主,之前臣那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如今我已经想起来了,你是……”
秦芳冷眼,“周将军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呢,本宫怎么就听不懂呢。将军此时还能嘴硬,到底是在边疆杀伐多年,与幼时相比,果然已经改头换面。”
周绍阳浑身一震。
秦芳冷漠的声音的犹如千年寒冰,她毫不留情:“只不过,禽兽就算换了副皮囊,那也还是畜生,见不得人。”
周绍阳顿时如坠冰窖,秦芳的这盆冷水,浇得他哑口无言。
秦芳转身背对着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赶紧把他带走,交给皇上处置,本宫见着聒噪的很。”
周绍阳被七手八脚地赶出了公主府,府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总算理解了当初秦芳的心情。
他定定地望着公主府紧闭的大门,心想,自己当初对她恶语相向的时候,她该是也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心绞着痛吧。
到头来,都是自己自作自受,活该啊。
皇帝本来因为这事就对周绍阳生了不满,现在又被秦芳命人绑过来,他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秦芳的脾气皇帝最是清楚,他的女儿虽张扬肆意,却也温柔善良,他一直引以为傲。秦芳竟然如此大动肝火,想来她被周绍阳伤的甚深。
皇帝怒不可遏,最终削了周绍阳的镇国大将军的称号,缴了他的兵符,命他革职在家,不得有误。
周绍阳没有解释,也没有为自己开脱,他心甘情愿地领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