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没事吧?”秦芳被这道陌生的男声惊回了神,那人把手递给秦芳,要拉她起来,他边提醒:“你家的丫头在叫你呢。”
秦芳这才转头,丫鬟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到这边,她慌张地打量秦芳,“小姐,您怎么了?没受什么伤吧?”
秦芳淡淡安抚:“没事。”
她重新对视眼前的男人,正要谢他,不料男人突然大惊,“是你!?”
秦芳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小女应该不曾跟公子有过交集,敢问公子是?”
那人却如同家乡遇故知,知道秦芳的身份,也没拆穿,他一脸的欣喜:“是我呀,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还问过我将军府在哪呢,记起来了吗?”
秦芳这才是真的愣了神,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只是你当时没有告诉我你的名讳,所以我……”
那人眯着桃花眼,忍不住的笑意,“我倒是想说,只是当时小姐急不可耐,我连话都没说完你就跑了,你可还记得?”
秦芳恍神,话被卡在了喉头,她回忆起当年种种,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那人察觉秦芳面色不好,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头,他立马问秦芳是不是因为他的话不舒服,秦芳说不是。
那人放了心,便道:“相见即是有缘,今日遇见故知,在下高兴得很,小姐若是不嫌弃就随在下一道用个饭吧。”
秦芳想,是啊,自己似乎真的很久没有出来过了,她梦寐以求的将军府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自己被折磨的体无完肤,不如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放松一下。
秦芳答应:“好”。
他们来到了京城里最豪华的酒楼,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从前秦芳贪玩,这种地没少来,如今收敛了这么多年,她竟有些不习惯了。
人类果然是个善变的物种,她心里一嗤,不知道她是嘲笑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这人自称是宫里的司仪,叫江见欢,秦芳好似听过这么一个人,不过都是负面的小道消息,例如风流无度诸如此类,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司仪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一晃眼公主竟也这般大了,前些月婚配将军府可算是了却了公主的一番心愿吧,”四下只有他们三人,江见欢笑得温文无害。
丫鬟听了当时就变了脸色,一脸的愤懑,正要发作被秦芳阻止了。
秦芳表情复杂,她酸涩地微笑,“江大人吉言,不过也不尽然,本宫也是近日才明白,有些事还是一直埋在心底才妥当,总归还有一丝念想。”
江见欢察觉气氛急转直下,猜到自己可能是踩了火线,他打着哈哈,道:“公主是真的长大了,不过下官还是更怀念当年那个阳光可爱的小娇娥呢,哈哈。”
丫鬟不服气道:“怎么,难道我家公主现在就不值得大人喜欢了?”
江见欢解释:“当然不是,下官的意思是从前的公主性子活泼,现在的公主更成熟庄重些,这样一经比较,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罢了。”
他爽快直性,倒搏得了秦芳更多的好感,她道:“大人的意思本宫明白。只是,没有人可以一直活在过去,人总是要变的。”
江见欢假装没明白秦芳的意思,他闪烁其词:“哈哈,可不是吗,若是有人一直都不变,那可不是成了妖精长生不老啦……”
他在心里诧异不止,眼前的公主哪里还有幼时的影子,这分明是另外一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一个人的性情大变到如此?
周边的气氛有些沉闷,秦芳正打算起身告辞,不料一道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尴尬,“咦?这不是姐姐吗,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秦芳看过去,是郑茵,旁边还站着周绍阳。她一顿,想起身解释,可随后打消了念头。
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解释什么?
周绍阳出声:“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公主,公主既然能出府快活,想必身体没有大碍了,小茵就别担心了。”
他瞟了江见欢一眼,笑里带着嘲讽的味道:“有佳人作陪,公主倒是会享受。”
江见欢及时道:“这位想必就是周将军吧,将军这可是误会了,在下碰巧在路边遇见了公主,我俩曾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时过境迁,遇见故人总是免不了要好生叙叙的,让大人见怪了。”
周绍阳不露表情,“这位是?”
江见欢微微拱身:“在下宫中司仪江见欢,见过将军。将军声名远播,在下佩服的很呢。”
“原来是江大人啊,”他嘴微勾,意有所指:“江大人也是颇负“盛名”,如雷贯耳呢。”
江见欢不觉尴尬,他好脾气地没在意他的讽刺。
秦芳却受不了周绍阳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将军可知何为以礼相待?看来塞外从军多年,将军虽战功赫赫,却也将风度礼法丢了个精光。何况三人成虎,殊不知将军是否听过人言可畏呢,焉知流言不可信?”
江见欢没想到秦芳会帮自己说话,周绍阳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些人面前折损自己,“公主坦率,不过公主又可知,流言虽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
秦芳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听见周绍阳继续道:“就好比现在,空穴不来风是有些道理的。”
“周绍阳,你什么意思!”
秦芳第一次忍不住发火,她气得眼角通红,心里的酸涩委屈快撑爆心脏了。
周绍阳视而不见,“我什么意思,公主心知肚明。公主如今也是有夫之妇,即便您贵为金枝玉叶,也请恪守妇道,届时公主再来教“为夫”礼仪风度吧。”
秦芳被他的一套说辞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周绍阳在肆意地诋毁自己,真心不满一个人,无论你做什么都能被对方当成枪靶,然后被射地千疮百孔。
秦芳的心流血不止。
秦芳不断在心里逼问自己,这就是你等了十六年的人吗?时间真的会把一个好好的少年磨的面目全非吗?他何德何能,竟让你痴迷到如此地步?
这个耀武扬威、自以为是的人到底哪点值得你爱。
周绍阳是故意的,他心里清楚二人什么事都没有,但他就是要秦芳不痛快,找着机会就要折辱她。
江见欢显然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意识到不好,不过心里又在奇怪,这二人关系差的出人意料,那为什么公主还愿意嫁进将军府?而且当年那指环又是怎么回事?
对!指环,方才公主在街上好像不就是在捡指环吗?
江见欢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样子周绍阳不但不喜欢秦芳,还有浓烈的不满,那看来自己被这位周将军拿来当成了羞辱公主的工具呢。
他之前说佩服周绍阳可不是奉承话,那是发自内心的,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他有所改观了。
江见欢道:“所谓清者自清,懂的人自然懂,公主无须与他们一般计较。不过将军倒是让在下从身到心地明白了什么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将军的风骨在下领教了。”
他没让周绍阳插话,自顾自地接着下去:“将军纵使位及权臣,到底要注意君臣有别,公主既是“君”,那岂是我等臣子可以说三道四的?”
“有劳江大人提醒,不过公主既然已经嫁入我将军府,那便是我将军府的人,江大人毕竟“声名在外”,为了夫人名节着想,大人还是少插手将军府的内事才好。”
江见欢无话可说,再纠缠下去只会越来越乱,这不是为秦芳好,他便闭口不再多言。
这时郑茵也对周绍阳劝道:“将军,说了这么久的话,妾身早就饿的不行了,不如我们先就此打住,一起用个饭再慢慢谈吧?”
周绍阳果然住口,“既然如此,江大人要一起吗?”
他没把秦芳放在眼里,当然无须关心秦芳的意见,问江见欢不过也是客套一番罢了。
江见欢没理他,他直接问秦芳:“公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直接回府还是?”
还没等秦芳答,周绍阳就截断道:“公主是本官的人,自然要和本官一起,不劳江大人操心。”
江见欢懒得装腔作势了,“将军这般说,可问过公主的意见?”
“本官既是公主的夫,那本官的话当然能代表公主的话。”
他厌恶秦芳,也不准别人对秦芳友好,他没把秦芳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把她当成自己的“东西”。
就算不喜欢,要扔也是自己的事,哪能容忍别人来染指。
周绍阳骨子里的自私冷漠依旧没变,还愈发严重。
秦芳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她已经失望透顶,她在一旁看戏,看看周绍阳还要演个什么花样出来。
她对江见欢道:“本宫刚才就已经饱了,就和大人一道走吧,也好相互做个伴。”
江见欢恭敬道:“公主相邀,这是在下的荣幸。”
他转头一改前色,直白又冷淡:“在下和将军八字不合,吃饭远没跟公主在一块来的尽兴,就不叨扰将军用饭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