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年,有人告发周成礼,说他在秘密筹备谋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帝本来就多心,对周成立日日忌惮,当下怒火滔天,直接革了周成礼的职务,送归大理寺处理。
众人心知肚明,皇帝这是起了铲除周成礼的心思,那么该如何做最得圣意就显而易见了,真相是什么没有人关心。
周成立谋反罪核实,论罪当诛,家人连坐。但皇帝心里有愧,又见周绍阳实在年幼,就放了周绍阳,只处死了周成礼。
将军府从门庭若市再到无人问津就一朝一夕间而已。
皇帝撤了将军府所有的下人,重新换了另一批,他以为周绍阳年幼,还不记事,这样做就可以掩饰从前种种,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却不知周绍阳从小就被奶妈警告过,就算看见了也要当没看见,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周绍阳记在了心里。
奶妈最后也不见了,不如说,当初从将军府被撤走的那批人,没人知道他们被送去了哪。
即使真相昭然若揭,也没人敢捅破那层薄纸。
父母的惨死让周绍阳早熟,他开始装聋作哑,就像真的自己只是个无知小儿。其实他心里恨透了皇帝,恨不得对所有皇家中人赶尽杀绝,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周绍阳从小便异常的刻苦勤奋,心智远超同龄人,后来他走了父亲的老路,出征边塞,立下赫赫军功,才成就了今天的将军府。
但这些事秦芳都不知道。“不知者无过”这话其实是很没道理的,对受害人而言,无知也是一种残忍。
秦芳不知道周绍阳心中的恨意,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不放弃,总有一天回得到回报。她照样多周绍阳关怀备至,无尽地容忍周绍阳对自己的无视。他们成婚快一个月了,周绍阳别说是宿在她房里,就是跟她说句话都不曾。
丫鬟已经沉不住气了,“公主,他们欺人太甚!”秦芳没说话,她才是最伤心、最失望的那个人,但其实秦芳自己心里也明白,本来嫁给他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是自己非要贴上去的,怪不得周绍阳。
但她就是不甘心。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方设法地得到他,想独占他,让他从身到心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但她看得出来,周绍阳是真的喜欢郑茵,所以秦芳输了,输得彻底。
她以为自己对周绍阳爱的深沉,就算有再多的障碍挡在他们之间,她都可以跨过去,却没想到那人的心完全都不在自己的身上,最终障碍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跟周邵阳没关系。
她想,真是可悲。
我把你捧在心里,你却把我踩在脚底。
因为秦芳一味的隐忍,周绍阳刻意的难堪,下人们虽然脸上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却在私底下时常议论,新夫人不受宠,他们慢慢地态度变得愈发轻慢。有小厮故意拿剩下的茶水倒给秦芳喝,到了用膳的时间也没有人去通传,秦芳经常都不能按时用饭。
那是周绍阳第一次主动提起秦芳,他看着对面的空位,问:“她这几日在做什么?连用个饭都抽不开身?”
小厮才想起来忘记通知大夫人,但他不敢承认,恭敬地回答:“老爷息怒,小人这就去请大夫人。”
周绍阳无所谓,他本就是随口一提,“算了,她不愿吃就不用管,随她去。”
“谁说我不吃了?”
众人闻声望去,秦芳朝这边过来了,她边走边说:“我还饿着呢,正想怎么还没人传膳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各位已经快用完了。”秦芳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小厮身上,“将军府的下人做派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小厮如芒在背,不敢抬头,嘴里不停地解释:“大夫人息怒,是小的忙昏了头忘记了,小的该死。”
秦芳冷笑一声:“我看你的确忙昏了头,记得通传兰斋居,记得通传将军,却独独忘了我菡萏苑,可不就是昏了头吗。”
小厮吓得跪下,一个劲地求饶命,他不想秦芳这次真的会追究,毕竟前些日子对她的薄待,她一直忍气吞声。
场面不好看,秦芳没有发落小厮,她想看看周绍阳会怎么做。
这时周绍阳“啪”得一声放下竹筷,“我将军府招待不周,怠慢公主了,公主还请宽恕则个,”他嘴里的话恭敬,但语气透着不屑,“这小厮就交给公主听凭发落了,不过下次还望公主自己记得传膳的时间,毕竟我这将军府不比公主府,整日里杂事多,下回若又有哪个不长记性的东西忘了通传,怠慢了你,只怕是我府里的杂役太少,不够公主消火呢。”
秦芳不想周绍阳是这样的反应,他在讽刺她,当着一众人的面。秦芳手无意识的拽紧衣角,当着这么多人看笑话,她心里委屈,眼里是忍不住的酸意。
此时郑茵突然说话了,“公主莫要在一旁呆着了,快过来用饭吧,”桌上的饭食都是吃剩下的,早就凉了,但没人主动提要重新摆一桌。
秦芳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二夫人的好意本宫心领,只是本宫有些乏了,现在也没胃口了,诸位慢慢用吧,本宫先失陪了。”
她正要走,周绍阳突然道:“刚才不是还说很饿,怎么这会就没胃口了,难不成说会话还能填肚子?小茵一片诚心,公主就莫要推辞了,再者公主若是不在我府上好好用饭,以后瘦了一星半点,皇上怪罪下来本官又怎么担得起。”他对跪在地上的小厮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拿给公主添饭。”
小厮赶紧爬起来,就桌上的筷子递给秦芳:“大夫人,请。”秦芳没接,周绍阳今天摆明了要给她脸色看,要在人前羞辱她,要她不得不接招。
周绍阳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怎么,公主是瞧不上我们吃剩下的东西,嫌脏么?”
小厮适时催促,“公主,请用膳。”
秦芳接过,她刚一上桌,郑茵就道:“哎呀,看我们只顾着说话,菜都凉了都没发现,凉了可不能吃,叫下人重新摆一桌吧。”
周绍阳仿似也才发现,“还是小茵细心,想的周到,不过既是公主一个人吃,也没必要重新摆一桌了。来人,把桌上凉了的东西端去厨房给公主热热。”
他们唱对角戏,秦芳不是对手,她说:“不必,就这样吧,本宫吃得下。”
周绍阳这才道:“那就依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