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婷听说城隍爷真把山里的妖孽除了,顿感不安。城隍爷真能显灵?那日在城隍庙的事,难道不是做梦?城隍爷是神仙,怎能做那么卑鄙龌龊的事?
这些天,兰婷天天都梦见城隍爷来房间,与她同床共枕。如果是梦,为何自己接连做这么不堪的梦?如果是真事,她岂不夜夜与一个妖人同眠?兰婷越想越怕,却不敢告诉父母。父亲根本不相信世上有鬼神。
常夫人发现女儿最近精神恍惚,食量大增,而且伴有呕吐的症状,很像是怀孕。不禁心中焦虑,跟老伴说:“兰婷好像怀孕了。还有半年才办婚事,现在就弄出这种事,可怎么办啊?童谣这孩子真是的,看着挺懂分寸的。哎!我看得把他们的婚事提前办了。”
常安生闻听气得骂道:“不争气的东西!我天天管别人,自己家里竟出了这种丑事。要是让人知道,我的老脸往哪搁?走!找常宽去,问问他是怎么教育儿子的。”
老俩口气冲冲到了常宽家。一进门,常夫人就哭了,指着童谣骂道:“你小子看着像是知礼仪懂分寸的,没想到这么不知检点。兰婷现在怀孕了。要是让人知道她未婚先孕,将来还怎么有脸见人?”
童谣大吃一惊,忙说:“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表妹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是实情。但从没做过一点越礼之事。”
常宽听儿子如此说,忙安慰常安生夫妇说:“大姐、姐夫别急。我先去看看兰婷。看完再说。”
几个人又回到常安生家。常宽给兰婷把完脉,半天不言语。常夫人急得问道:“你倒是说话啊!兰婷到底是不是怀孕啊?”
常宽本不相信儿子会做出越礼之事,可兰婷确实怀孕了。满面羞愧地说:“家门不幸,逆子败坏了家风。我真是无颜面对姐姐、姐夫。兰婷的确怀孕了。”说完,冲童谣喝道:“你这畜生!做出这种事还不承认?”
童谣闻言如当头一棒,诧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孩儿真的没做过越礼之事,兰婷怎会怀孕?您是不是看错了?”
常宽一听气更大了,喝道:“放屁!我行医多年,难道连个喜脉都看不出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常安生无奈地摆摆手说:“算了,你也不必责怪他了。事已至此,埋怨也没用。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把婚礼提前办了吧!”
童谣急得满脸通红,大声说:“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和兰婷绝对没做过有辱门风之事。爹,您这次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常夫人见童谣执意抵赖,气得直抹眼泪,骂道:“你这孩子,我真是看错你了,白疼你了。你是不是不想娶兰婷了?为什么自己做过的事不敢承认?”
常宽见姐姐气得直哭,心里更觉惭愧。喝斥童谣说:“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小畜牲。”
童谣急得也哭了。他跟兰婷清清白白,从没有过肌肤之亲。兰婷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跟别的男人有染。无夫而孕的事太荒谬了。他跪在常夫人面前,哭着说:“姑父、姑母!不是我不愿承认。能娶兰婷,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但我们确实没做过不该做的事。您误会我是小,兰婷的名节是大。我不能让兰婷背着未婚先孕的名声过一辈子。我要亲自给兰婷把脉,否则,我绝不相信她会怀孕。”
童谣家传医学,一般的病症都难不倒他。
童谣站起身走进里屋,看见兰婷哭得满脸是泪,眼睛都肿了。忙柔声安慰她说:“兰婷!我们俩都知道,我们是清白的。为了证明给他们看,你让我把一下脉好吗?”说完拉住兰婷的手。
兰婷使劲推开童谣,哭着说:“我不要你管。孩子不是你的,你们都不用管我了。”
童谣一听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什么?你,你真的怀孕了?孩子是谁的?我怎么不知道?”
常夫人一听脑子“翁”地一声,立刻感到天旋地转。常宽急忙扶住姐姐。常夫人盯着老伴,颤声问:“孩子不是童谣的,那会是谁的?”
常安生也惊呆了,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来到床前,常夫人哭着说:“兰婷,你是不是又病了,说胡话呢?孩子不是童谣的,还能是谁的?”
兰婷满脸绯红,羞于启齿。但此时已经不能再隐瞒了,遂将城隍庙昏迷,以及这些天的遭遇讲了一遍。大家听完惊愕不已。这也太荒谬了,城隍爷不过是个木头雕像,怎么可能把兰婷带走,还令其怀孕?可如果没这么回事,兰婷怀孕又怎么解释?难道城隍真的显灵了?
常安生不信显灵之说,喝斥兰婷说:“简直是胡说八道!城隍就是个木头人,老百姓迷信,才相信他能除妖。你也跟着胡说?还说什么怀了他的孩子。真是连羞耻都不知道了。”
这是常安生第一次骂女儿。兰婷又羞又愧,捂着脸哭个不停。
常夫人仔细回想城隍庙那天的情景,兰婷苏醒后,身体的确有异样,不觉信了一大半。问道:“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兰婷看了眼父亲,怯声说:“父亲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我以为这些都是梦。那种梦,我不好说出口。”
常宽冷静地想了想说:“这事确实蹊跷。兰婷和童谣都是知书识理的孩子。我们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不会撒谎。至于城隍到底是真神还是木头人,这就很难说了。自古就有神人显灵的传说。那次城隍出巡后,大韩岭的确恢复了太平。这不能简单的解释为巧合。”
常安生本不信鬼神之说,但眼前之事让他不得不动摇了。女儿和童谣没理由说谎,除了城隍,再没第二个人。
常安生气得脸色发白,指天骂道:“狗城隍!枉顾老百姓给你烧香磕头,你竟敢为祸人间?我拆了你的庙,砸了你的像,让你再不能祸害百姓。”说完就要往外走。
常夫人此时更担心女儿的婚事。兰婷怀了别人的孩子,童谣能容忍这种事情吗?万一嫌弃兰婷,解除婚约,女儿在村里就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常夫人一把拽住老伴说:“你等等,我有话说。咱家出了这样的事,你得拿个主意,想想办法。兰婷现在该怎么办啊?”
经老伴提醒,常安生一下子冷静了,眼下兰婷跟童谣的婚事更重要。这下换作常安生心生愧疚了。他希望童谣能跟兰婷马上完婚,可是兰婷怀着别人的孩子,这话又张不开嘴。常安生歉疚地看看常宽,又看了看躲到门外的童谣,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表情十分尴尬。
童谣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短短的几分钟,他和兰婷的世界完全变了。冰清玉洁,山盟海誓的未婚妻,竟怀上别人的孩子。童谣心口像有块石头堵着,不知该怎样接受这个事实。即使他为了兰婷勉强接受这个孩子,父亲能接受吗?这是童谣长大成人后,面临的第一个挫折,没想到竟如此难以解决。他感觉自己很没用。人生为什么存在这么多无法预测的变故?这种事到底该怎样解决?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
常安生走到童谣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发生这种事,任谁都接受不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件事兰婷是无辜的,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心里的苦一点也不比你少。你们俩一起长大,谁也离不开谁。你要好好想想,千万不要做遗憾终身的事啊!”
常安生的一番话,让童谣的心明朗起来。他跟兰婷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他们不仅有爱情,还有更深的亲情。这两种情加在一起,没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分开。兰婷虽然怀了别人的孩子,但她的心没变,他们的感情没变,她还是那个聪明美丽,楚楚可人的表妹。遭受这样的污辱,兰婷心里的痛一定比我深多了。这种时候,我应该坚定地陪在她身边,一起面对不幸。
童谣豁然开朗,急忙进屋来找兰婷,语气坚定地说:“表妹,你别伤心难过了。这件事我和你一起承担,咱们一起面对。刚才事情太突然了,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接受分开的惩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爱都矢志不渝。我决定了,下个月我们就举行婚礼。”
兰婷眼中满是泪水。她相信童谣舍不得离开她,但舅舅还会接受她吗?以前舅舅疼爱她,因为她是大家的掌上明珠。现在她不再是纯洁无暇的少女,如果舅舅不能接受儿媳未婚先孕的耻辱,她和童谣就真的要解除婚约了。那样她就再没脸见任何人了。她感觉像是掉进了人间地狱,看不到希望,又期盼奇迹出现。
兰婷忐忑不安地看着母亲说:“不知舅舅是什么意思?”
常夫人听童谣打算继续办婚礼,心里欢喜。安慰女儿说:“你舅舅又不是外人。童谣说下个月办婚礼,咱们这几天抓紧时间,好好准备准备。”
常宽沉默了半天,此时说道:“婚礼的事先缓一缓。我考虑这个孩子不能要。他来历不明,将来怕是祸端。应该趁月份小,把孩子拿掉,再大就有风险了。”
童谣犹豫说:“打胎有风险。您有把握吗?千万别伤了兰婷的身体。”
常宽瞪了他一眼,转身对常安生夫妇说:“打胎有一定风险,喝下药会比较痛苦。但不会有危险。你们再仔细想想,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
兰婷听说有办法可以把孩子拿掉,哪管什么风险。拉住母亲恳求说:“我是不要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不管怎样都要让舅舅试试。哪怕因此死了,我也不怪任何人。”
常安生夫妇也知道打胎有风险。但兰婷肚子里的孽障是个耻辱,一旦降生,将是女儿一辈子的痛。打掉胎儿,兰婷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点。两人商量了一下,对常宽说:“你的医术我们放心。打胎的事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