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个小时的讨论会终于结束,等当陆知离等人真正出了封闭的储物室,时间已是凌晨。
长时间的站立跟聚精会神让她眉目间染上倦色,脑子有些昏沉沉地,受伤的掌心也隐隐作痛。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随着三五成群的同事去了换衣间,正欲拿出关掉的手机给宣颐发条微信,却后知后觉发现来时太匆忙,把包包落在宣颐车上了。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害人害己啊!”
换衣间外,几名后勤部的工作人员正交头接耳。陆知离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放回柜中,听得不太真切,隐约像是在说哪儿又发生了车祸事件……
她抓着军绿色的外套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一边思索着工作进度,从船棺主人头骨下清理出来的半圆玉佩像是雕刻在了她的心中,不断的浮现着。
那玉佩本为圆形镂空,是被利器一分为二的,镂空雕刻着的是一种动物的后半身,看着像是……狮子?
陆知离不太确定,毕竟时代久远,目前还未探测出这具船棺的年代,还有许多推测是需要证实的。
“陆姐,前方路口处又出车祸了。”
也是忙碌了一夜却未见疲惫的小陈一见陆知离出来就像幽灵似地飘了过来,给她讲述自己听到的新闻。
为什么小陈会说“又”呢?因为那路口四通八达远离繁华地段,不堵车不常查酒驾,所以一般那些饮酒的司机都抱着侥幸心理,想从这边躲开交警,可他们似乎忘了这是条省道,货车重卡众多,实则是最危险的主干道之一。
陆知离疲惫地揉揉眉心,心房蔓延出一阵阵锥心之痛,像是藏于心底的眸中东西正慢慢地抽离,疼得她那印在玻璃墙上的面容很是苍白。
小陈眼明手快地扶住有些站不稳的陆知离,睁大了眼睛很是惊慌,“陆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陆知离反手抓住小陈的手腕,借此支撑住自己。
“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小陈扶着她就要往外走,碰到了还未来得及换下白色大袍的老师。老师原本严肃的面容在看到陆知离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后心急如焚,顾不上保持导师姿态出口就训。
“简直胡闹!”他恼怒瞪着似乎还没缓和的陆知离,很是恼怒,“病还没好透就出院?你当你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吗?我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坚决不会给你打那个电话。”
“确实是好了的。”小陈忍不住维护陆知离,毕竟出院手续是他去办理的,也拿着检查报告去问过主治医生,确实是确定她的身体并无大碍,这才办理的出院手续。
这么说,当然会被老师的怒气所波及,但说的又是事实,老师只能瞪他一眼,从他手上接过陆知离,“你啊你!要我怎么说你好!走走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陆知离拒绝,这阵子心痛太频繁,她还特意去照了心电图,得出的结果是:并无异常。所以去了医院也没用,又查不出病因,顶多给她打个止痛针就散了。
于是陆知离咬紧牙关,试图再次将痛楚自我消化,然而疼痛还未沉淀,耳边就传来了关于那场车祸的最新细节。
“重卡司机酒驾,穿过绿化带逆向行驶撞向了一辆黑色路虎,你是没看到,那路虎被撞得已经不成型,车子前半部分整个都凹进去了,驾驶座里的人都是消防跟交警合力把车身割开,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抬出来的,浑身是血呢,救护车接走的时候听说连呼吸都很微弱了,也不知道救没救回来。”
闻言,陆知离整个人瞬间仿佛置身冰窖,整个人僵在那里,“黑色……路虎?”
她率先抓住重点,小陈跟老师也瞬间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陆姐,宣哥送你过来的?”小陈只觉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指尖找到宣颐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被他这么一说,整座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凝重到小陈手机传出告知号码暂时无法接通的女声都清清楚楚。
“无法接通啊……”小陈晃了神,立马再拨第二遍。
“唔!”
陆知离只觉耳朵“嗡嗡”直响,夺过小陈的手机按下自己铭记于心却从未播出过的一串号码。通话“嘟”了两声,然后被人接听。
“伯母,我是陆知离,宣颐他在……”她心焦麻乱,却在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失声痛哭后,一颗心宛如顿时受尽千刀万剐。
手中的电话瞬间跌落地面,陆知离抬手胡乱抹去脸上那不知何时夺眶而出的泪水,不可置信地夺门而出,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陆姐!”
“阿离!”
“教授你看着她,我去开车。”
小陈与老师分开行动,然而陆知离早如行尸走肉听不见他们的呼喊,匆匆拦下一辆的士让其以最快的速度往市人民医院赶。她不知道平日里二十分钟就能到达的路程,为什么今天这么久这么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蝴蝶的翅膀上绑了石头,分分秒秒都在煎熬着她的身心。
的士终于到达医院急诊大楼门前时,陆知离的身体已经麻木,心心念念的都是宣颐,下了车就往门诊一楼里的电梯跑,就算身后的士司机大声的叫唤都没听见。
尾随而来的小陈与老师匆匆下了车,给的士司机递了张百元纸币,没等他找零快步追上踉跄着身体跑到护士咨询处询问却张口久久找不到声音的陆知离,忙将她牵制住,绷着脸朝值班护士问。
“请问,上半夜从省道X路段车祸送来的哪位先生,现在在哪儿?”
护士小姐看遍生离死别,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您好!请提供病人姓名,我帮您查询。”
“宣颐。”陆知离抢答似地说出名字。
护士小姐看了泪流满面的她一眼,倾身翻过出入资料,给了他们答复:外科七楼手术室。
老师道着谢,两人带着似乎已经接近昏厥的陆知离大步朝电梯口走去。
“你别哭了行不行!吵得我头疼!”
才出电梯口,还未见人,就听见宣爸怒火中烧的声音。
陆知离从前最怕宣爸,这会儿一听见他的声音,一颗心往下沉。她看向手术室外哭得肝肠寸断的宣妈,又看看一身正装已经褶皱正不安来回走动的宣爸,继而转向了手术室门上闪着“手术中”的灯牌,泪水仿佛开关失控的水龙头,再也止不住。
宣爸宣妈似乎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纷纷抬起通红的双眼朝这边看来,最后停在了陆知离身上。
“你来做什么?你还嫌害我儿子不够吗?”
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一向对陆知离温和疼爱的宣妈,在看见陆知离的那一瞬间仿佛发疯似地扑了上来,昔日贤妻良母的形象瞬间颠覆,宛如一个疯婆子。
小陈及时制止了宣妈对陆知离展现出的暴力,老师将两人隔开,试图让双方都冷静下来。
“宣太太,事发突然,我们也……”
宣妈挣脱小陈,“啪”一声,将一个简单干练系的黑色包包摔到陆知离面前,“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宣颐好端端地怎么会去偏僻的省道上?又怎么会遇上酒驾的重卡司机……”
陆知离脸色一白,目光紧紧盯着地上那个被摔得半开而露出来的黑色手机,一颗心沉入无底深渊,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