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笑,满面温柔,可尘尘却没来由的害怕,不禁怯怯的往里缩了缩,没应声,也不摇头,惶恐的看着他。
赫连靖愣了下,叹气,伸手想揉揉尘尘的头,却最终选择了放弃,轻声道:“你等等,我让人叫姚先生过来。”说罢,当真起身去喊人了。
尘尘咬唇揪紧被褥,默默的赫连靖出门……
不多久,姚先生来了,而赫连靖却从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尘尘被姚先生抱出门时,也没瞧见他在院子里。
离院子越来越远,尘尘不禁有些不安的问:“姚先生,我爹呢?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没有生气。”姚先生应道,顿了顿,补充:“他只是不想吓到尘尘。”
尘尘没应声,只是回头望。
静夜深深,暗影重叠,后面什么人也没有,而天,忽然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却夜半时分悄无声息,说下就下了。
“老夫人,时候不早了,歇会儿吧。”方妈妈轻声劝赫连李氏。
赫连李氏应了,却没动,眉宇轻拧,不知所思。
方妈妈拧眉,终于忍不住问:“老夫人,悟明方丈跟您说了什么?”
那时,倒是一群人跟着去的,却只有赫连李氏进了门,却没多久就又出来了,而后便说要回来……
赫连李氏回过神来,看着方妈妈却不说话。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不可问,不可问,一问即是祸。
这是已经坐化的方丈大师特地让悟明方丈带给赫连李氏的话。
摇摇头,赫连李氏道:“没事,好了,我累了,想歇了。”
她不愿说,方妈妈也不好追问,应诺着便服侍她歇下了。
赫连靖负手于房门前,看雪看了半夜。
天亮之前,张凌迟疑着还是近前提醒:“庄主,时候不早了。”
赫连靖点点头,却没动。
张凌犹豫了下,道:“庄主,要不派人……”
赫连靖转眸看去,便断了张凌的后话。
勾唇,他笑问:“知道大相国寺内有多少武僧吗?”
张凌窒了窒,颔首应道:“两千余……”
赫连靖点点头,笑得更深:“那跟去的,又有好几个好手?”
张凌又窒了窒,应:“十余……”
大相国寺内武僧两千余,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挑在大相国寺内动手,而寺外,又有自己的十余好手,若有不对引起骚动,大相国寺也不会袖手旁观,换言之……
水云冉被掳走的可能性极低极低,而她悄无声息的失踪,已经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一次是至今为止最长的而已!
张凌不敢再出声了,而赫连靖却忽然问:“她会回来?”
张凌再度窒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算了,问你有什么用……”
赫连靖笑着动了身:“走了。”
水云冉是生生被冷醒的,而后便是脖颈剧痛,好像被人反复的手刀劈过……
睁开眼打量,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并无旁人,而不远外的火堆早已熄灭,身旁则放着一只包裹,一封信,一壶水。
包裹里有干粮和水,以及,数目惊人的厚厚一大叠银票,信上内容也简单,只一句:姑娘,请您寻个隐蔽的地方隐居起来!
只是让她寻个隐蔽的地方隐居起来?
水云冉瞥了瞥那些银票和干粮,抓了块硬邦邦的干粮啃起来。她实在饿了,也不知道究竟被打昏了多久……
想到自己被打昏,就想起那个卑鄙的妇人,而后,又看了看还拿在手里的那封信,拧起了眉。
说了跟尧天寒一样的话,甚至没有说让她去哪里,更没有要她回头联系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尽天尧人的义务,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所以要她离开对她而言危机重重的皇城?那个妇人,不是叛徒?
就着冰冷的水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水云冉也跨出了那个山洞。
入目所及,白茫茫一片,隐约可见山峦叠起,却四周望穿,也不见一鸟半烟……
她,在深山之内!
深山之内,下过大雪,什么痕迹都被掩盖去了,她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出路?
“呵,还有比这里更偏僻隐蔽的地方吗?这妇人,到底是想救我?还是害死我?”
水云冉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揣上干粮银票和水,走出山洞去。
“赫连靖啊赫连靖,你……真的不会出来找我吗?”
姚先生把尘尘接走的时候,春喜和巧月还没睡着,所以知道,但赫连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她们却毫无所觉……
要服侍的主子基本没啥交代就各去了各处,春喜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却也不好在这里发呆到天黑,不由看向巧月:“巧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姚先生那儿吧,姚先生那儿连个小厮都没有,总有用得上咱们的地方。”巧月倒是淡定,说罢就先往外走了。
春喜想想觉得颇有道理,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全然不觉身后有人默默跟着……
姚先生见到两人倒也不意外:“尘尘还没醒,你们等等吧。”
如此说罢,他也不理她们了,兀自静静的在院里的亭子中打坐。
稍晚些,早起的小金毛猴儿把尘尘弄醒了,春喜和巧月赶紧给他穿衣梳洗,而后巧月征得姚先生的同意,和春喜一起带着尘尘去了赫连李氏那里请安。
赫连李氏起了个大早,可许是因为睡得晚的缘故,脸色和精神都不好,任赫连婉婉等人浑身解数也没好到哪儿去,直到尘尘来了,才挂起了笑。
尘尘虽然也像往日一样恭敬请安,却失了那股子精神劲儿,整个人耷拉着,就连赫连李氏问他极其寻常早饭吃了没之类的,也只是摇头和点头,能不出声尽量不出声。
“尘尘,小姑姑带你去堆雪人好不?”
赫连婉婉上前引诱,却换来尘尘摇头,和一句:“尘尘想去姚先生那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