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长安,也是美丽依旧,景色宜人,气候也早已温暖不已,可宋杰宁觉得还是扬州的五月更好一些。
回想去年他初到扬州,一路风尘,可刚到,便被美丽的扬州吸引了。
与豪迈无限的长安不同,温润似水的江南水乡,似乎连空气中都散发着甜甜的香味儿,深吸一口,整个人的毛孔都张开了,舒适无比。
其实哪里是景色如此迷人啊,真正令人向往的,令人怀念的,是那始终对他温暖不已的一家人吧。
尤其,那明了彼此的妹妹,虽然常常互相嘲笑着对方,可就连那时自己一点点可笑的经历,也成了如今值得珍惜的过往。
宋杰宁觉得,扬州城里的一年,成了自己最为开心的回忆,抚慰了自己那无人问津的心灵。
他的生辰快到了,威远侯府的人都在为他准备着庆祝。
在外生活了一年的时间,宋杰宁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整个人从身体外貌到内在心里,皆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侯府里的人虽然常常能收到宋远的信,知道宋杰宁过得很好,又懂得上进了,心里高兴的同时却没有太过惊讶,以为也就是跟着宋远他才勤奋了些。
也想着自家孩子,品性都是了解的,应该远没有宋远说的那么好,只是宋远因他是自己侄子,便夸得多些罢了。
这可大大的冤枉了宋远,他自有自己的士子风格,夸人也不会过多地夸张,只是叙述事实罢了,有时候还得说的比事实谦虚些,总之绝没有夸大其词就是了。
其实宋杰宁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首先是外在的变化,他整个人长高了不少,精神面貌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原本他是有一些“大少爷习性”的,既总是做事情需要别人帮忙,沈氏也知道这一点,在他初来扬州时为他配了好几个丫鬟小厮,而阿正因为有了感情,他至今都带着。
可后来看了宋玉宁比自己小很多,可日常的事情大多都是自己做,他便觉得不能输了妹妹,于是讲大多仆从都退了,自此以后就开始学着自己做了。
这也只是最开始的想法,最触动了他的是自己的叔父宋远,其实往日的宋远也和宋杰宁差不多,也是个“公子哥儿习性”。
加上他又是家里唯一的文人,与威远侯爷和世子这等武人不同,他这种文士总是比较娇弱的,又是家里的幺子,自然家里人都将最好的给他了。
可后来的他除了整个人温润如玉之外,却完全看不出以前他也会有这些习性。
其实他也是慢慢才改变的,原本婚前的他是如此,可到了婚后,沈氏本是诗书传家的沈家出身,这样的人家都讲究清廉,因此她家除了读书以外,子弟们都要自己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
虽然女儿家的要求松一些,可却也不例外,能做的事情尽量要自己动手。
于是婚后的宋远一直有些忧伤,看着自家老婆一个小女子,竟然比他这个大男人还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倒显得他来去一大堆仆人围着。场面时常有些滑稽。
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辞了身边的一众仆人们,开始学着自己动手,虽然刚开始不太熟练,但在沈氏有意无意的指导下,也慢慢上手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稍稍找回了一点儿场子。于是暗自开心不已。
到了后来,入了蜀地,蜀地艰险,自然是一切从简了,这时他不禁暗暗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以致到了如今也觉得没那么艰难了。
同时也明白了为何世家子弟都不愿外放为官和蜀地这种地方更是无人问津的原因。
世家子弟,多是锦衣玉食养大,来往各地更是排场极大,让他们来过这种事事都要自己动手的生活,恐怕一大堆人得因不会自己动手而生生饿死。
而之后来了扬州,宋远常常跟着知府大人跑郊外,那里自然也是生活条件不太好,也没法带多少仆人,自然而然地,他一个文人也变得强健了许多。
宋杰宁想到这里,立马激起了他的血性,想着既然要以身许国,可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谈何许国,于是便更自律了,颇有一点儿:“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意思。
这还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往日大家眼里宋杰宁是极为厌学的,往往请的先生都呆不了几天便被他给气走了,可如今的他却完全没有了这种形态。
往日里也不去玩乐了,天天手不择卷,每日必定早起晨读,要知道他喜欢睡懒觉这个事情,以往可是谁也没办法的。
而请的先生若是不合心意,也只是皱皱眉头,不再多言,只是会自己独自去学习,于是自他回侯府,这个先生还一直没有换过。
要说外在变化大,还没有内在变化之大,内在的不同才是让大家最震惊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可是经过历代人验证过的,可宋杰宁这突然移了性子,倒让侯府众人都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以往他仗着威远侯老夫人的宠爱,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自己以正直著称的侯府世子父亲的话都常常阳奉阴违,听过便抛在耳后。
可如今,虽然他常常仍然是一副笑脸,看着有些跳脱之举,可对于长辈们的教诲则听的极为认真。
这让他那个每次和他说话首先要骂几句,再教导一番的父亲愣在了原地,对于儿子的变化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对于自己的祖父,威远侯老侯爷,看着孙子学业繁重,想着和往日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开个小差,休息一下的。
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次极为认真,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也没有照他的意思来做,这可是以往从不会有的。
在家里也就罢了,宋杰宁的纨绔之名在整个京城权贵世家里可都是有名的,因此大多人家都不愿自己的孩子和这种人玩耍,所以宋杰宁的朋友也就只有同为纨绔的几个世家子弟了。
可这次不知怎的,自回了长安,他居然交到了几个极为要好的朋友,还不是那种纨绔,而是品性学业都极为出色的孩子。
众人又听到宋杰宁自扬州回来后的一系列事件和交到的朋友,纷纷大跌眼镜,暗中想着他是不是真的转了性子。
就这样,宋杰宁突然成了长安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这一切他本人是不知道的。
而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去理会,一是经过了韩先生的教导,磨炼以及打击之后,他的心早已静了下来,不会轻易被外物所染。
二则此时他最在意的是扬州的人什么时候来,他迫不及待地想收来自扬州的礼物了,这其中又以宋玉宁的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