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炉中的火苗轻轻舔着壶底,淡淡的水雾气萦绕在紫砂壶旁。
“啪~”,炉中的碳火灼烧的声音竟让桃夭猛的一下回过了神。
桃夭尴尬之余心中还有丝疑惑,这人明明没有见过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朝夕相处的人……
容覃轻轻的侧过了脸面向桃夭轻轻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示意她在旁边坐下。
桃夭看了看正在苦苦思索的住持心下了然,也就不做声找了个合适观棋的地方坐下了。
容覃一行抄了近路,比桃夭竟是要早到了半个时辰,此时两人下的这盘棋的黑棋已进入最是吃紧的关头,四周被白棋截杀,如黑龙卧居浅滩,空有神力,却无法施展。
住持紧紧的皱着眉头,一只手在桌面上快速的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黑子,犹豫不绝。
桃夭看着主持那紧紧皱起的眉毛心下有些好笑,带她进来的小沙弥看起来闷闷的其实倒是个小话唠,一路上跟她说了不少。
听那小沙弥说他们这位住持是个爱下棋的,又偏偏是个臭棋篓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谁都不想跟他下棋。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怎么忍住不摔盘子走人的。
约莫过有一刻钟,住持额头都急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了。桃夭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看了看旁边的那位年轻公子,这位公子倒是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倚在一旁微眯着眼睛似睡未醒。
桃夭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想要出手帮他一把,还未有什么动作,这位年轻公子就将她拦下了,桃夭看他,只见他冲着她摇了摇头。
下一秒却让桃夭心脏收紧,容覃轻轻凑近桃夭的耳旁,温热的呼吸打在桃夭的耳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若是替他指了出来,我怕他是要怪你的。”
桃夭点了点头收了要帮他的想法。索性也跟容覃一起看了起来,只见又过了一会儿住持紧皱的眉毛忽然展开,眼睛忽的睁圆,手中的黑子终于果断的落下。
住持心情大畅,大呼了一口浊气,抬起头忽的看到容覃身旁多了一位容貌清丽的小姐,不免心下有些疑惑,“这位是……”
“你忘了?这位是相府嫡女今日来寺中替母还愿,还是你叫法悟请到这屋里来的。”容覃在旁淡淡开口的提醒。
“哦,是吗,我怎么有些不大记得了……”住持摸着他那颗浑圆的脑袋有些纳闷。
这时在门外的法悟正坐在门口无聊,就想着今天发生的怪事。今日覃世子来了寺里,他还好生纳闷,师父不知偷偷的求覃世子来寺中同他下棋求了多少次,甚至还舍下老脸亲自跑到熠王府要和覃世子下棋,可覃世子偏生是个爱清静的性子,每每都将师父拒之门外,倒也亏着每次都是偷偷去,要不然以师父的身份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事呢。
最奇怪的是覃世子还叫来了他让他到寺外去接一位小姐,说是相府嫡女。接到了就把她引到这屋里来,要自己守在门口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虽然不太理解覃世子的这番举动,但是即是覃世子吩咐的事情是不会有错的。
法悟正在这胡乱的想着,就听到师父叫他,急忙站起身打开门进去。
“真是老衲的疏忽,怠慢了女施主,这就让法悟带施主去禅房休息,”住持十分的抱歉的说,“待会儿用午膳时会让人去叫施主的。”
桃夭大方得体回答,“住持言重了,不过是小等了会儿,既然住持没有什么吩咐的,小女就先去歇着了。”
等桃夭出了门,容覃看向桃夭出去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朗的容颜竟有些似是有些融化,对住持说,“也替我打扫间禅房出来吧,今晚我就在寺中住下了。”
住持有些惊吓的睁开他那双不太大的小眼儿,“可真是稀罕事,之前我如何让你留下来你就是不留,现在怎么……”
容覃从怀里拿出来一串沉香佛珠来递给了住持。
住持的两眼瞬间放光,“小叶紫檀,上好的料子啊!”住持拿着念珠仔细摩搓把玩,这念珠光泽莹润,散发着深紫色的光芒,实在是珍品。
容覃有些戏虐的笑了笑,轻呼了一口气,好似卸了大任一般。没有再理会住持转身出了门,门口只留下一个清朗的背影。
众人吃过晚饭后便各自散去,回到各自住所。
夜静悄悄来临,又悄悄的离去,蟋蟀躲在草丛中奏着春的歌,一切好像如往常一般,平静如初,只是皇城中的平静怕只是暴风雨来临的信号,棋中博弈,又会是谁的天下……
鸟儿叽叽喳喳,唤醒了清晨,也唤醒了梦中酣睡的桃夭。桃夭轻轻揉了揉惺忪的美眸,“嗯~~”桃夭伸伸懒腰,两只小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被子,脸上挂着酣睡后的满足,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惹人怜爱。
桃夭忽然掀开了被子,一蹦一跳下了床,伸手从精致的刻着莲花纹络的衣架上拿下了外衣随意的披在身上,轻快的跑出了门。
“天气真好,真是好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觉了。”桃夭闭上眼伸手呼了口气。
桃夭忽然听见旁边听到吱呀一声,旁边的门打开,露出容覃的身影,一身月牙白衣锦袍,简单如他,却是衬着他潇洒如嫡仙,腰间挂着一枚形状精巧的羊脂白玉,花纹别致,颇有古朴之风。
桃夭有些微微愣住,她明明瞧见他是去了别的院子的,这院子里应当没有旁人才是,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容覃看出了桃夭的错愕,向她解释,“昨晚我的房间让给了别人,只好在此处住下,希望没有给桃小姐造成困扰。”
“啊~切!”弦歌在旁边院子的门外打了个喷嚏,“哎呦,谁在骂我?”
抬头看天,早已日上三竿,弦歌心下想主子往常这时书都要读了一摞了,怎么今日还未起床。
算了,倒也省的清闲。弦歌将怀中的剑放在一旁,轻轻靠在旁边的红漆柱子上合眼小憩。
弦歌自从以为自己得知未来女主人的身份后,这胆子从不敢捏死一只蚂蚁到敢拍老虎屁股,这胆子那可是直线飙升,果然是酒壮怂人胆。
“啊~这样,那,那你就在这里好生休息吧,我要回房间了。”
桃夭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干笑了两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容覃瞧着桃夭转身疾步快走的模样,嘴角轻扬,清越的笑声在有些宽大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桃夭听到容覃的笑声,脸上有些微微的泛红,粉扑扑的像是新出的桃子。
容覃好像有些后知后觉轻轻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啊,不小心笑出了声!”
桃夭回到了房间,坐到床上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内心有些懊恼千军万马前都不曾有过一丝动摇的她为什么总是在这个人的面前出糗,这次竟然还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这是着了魔了吗?”桃夭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用力的按了按眼角。
桃夭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外看去,只见有些僧人在院中有些神色匆忙来来回回的进出,手上还端着各色物什,只怕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会是谁呢。
桃夭坐在铜镜前,捻下刚刚在院中飘落在肩上的绿叶,放在桌上。目光流转,指尖轻轻触碰雪白皓腕上的白玉手镯。
桃夭忽的美眸一睁,原来,原来,是这时,桃夭嘴角含着似是几分苦涩又有几分凌厉决绝。她与墨染的相遇可不就是这时吗,没得差的,这回生寺可不就是他们孽缘的开始吗。
思绪回转,桃夭微微定神,将内力传到指尖,内力顺着指尖落在桌面上,那片绿叶竟瞬间化为齑粉,其它的却安然无恙。
却见那屋的绿猗正在做着美梦,一股强大力量冲她袭来,竟震得她滚下了床。
绿猗趴着地上,疼的她直翻白眼,“小姐,下次叫我起床的方式敢不敢不这么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