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笑了,说:“奶奶的,我说他咋会好上别的女人呢,我这么优秀。”蒙蒙笑了过后一想,真是完了,我竟然在昨夜接了蓝蓝电话后气昏了头,给杭杭打了一个电话,说雾庵和一个叫蓝蓝的人在床上呢。转念一想也好,让你们去闹吧。
丽丽想,你赵一蒙不就年轻点,有几个臭钱?优秀,臭美死你,狼心狗肺,她一分钟不想待。
“你慌什么,雾庵怎么对你说我?”蒙蒙起身就要送丽丽。
“不知道。”丽丽转身走,懒得扯淡。
“不说,看我上不上他单位去闹?有他好受,”蒙蒙随意说。也是一句真话。
丽丽急了,转过身说:“还要去闹,你还整他不够?他被贬到机附厂搞社教了,你还想怎么样?年轻人下厂是锻炼提拔,他是什么岁数?比受处分还糟。”丽丽愈说愈火对着蒙蒙一阵连珠炮。“那个破厂,机器吵死人不说,那灰尘也叫他吃饱了。”
咋会这样呢,蒙蒙傻了。
蒙蒙是去过局里两次,一次是关着门和我吵了一架;一次是我不在,她就与我的同事聊了聊她和我的关系,她并没想到却害了我。
“贬到厂里了,那么他是睡厂办公室了?”蒙蒙问丽丽。
“是,富婆!你别再害他了,你这不是爱他,你只是爱你自己。”丽丽只觉那血直往脑门儿涌,声调儿一下子高了八度说,“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以为年轻有几个臭钱就不得了了,你有多少钱与他有什么相干,你舍得为谁花钱?你只是个守财奴。一个不肯为爱付出的人,他能与你共度一生?他残了,老了,你会管吗?你这种人!”丽丽说完正眼也不瞧一下蒙蒙,气冲冲“咚”的一声,摔门而出。
蒙蒙的心也跟着“咚”的一声。“你回来,”她大喊。可大门外一点响动也没有,丽丽真的走了。
蒙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迷惘,爱恨、欢乐、痛苦、企盼、等待,仿佛一下子没有了,是的没有了。丽丽什么也没带走,却带走了她全部的热量,她只感到全身发冷。
丽丽呢,抱一颗善心,怀满腔热忱来求蒙蒙帮我,却没想蒙蒙会拒绝她,还要找我云雾庵的麻烦,丽丽是好心办坏事,这叫她好生惭愧,好难过。她离婚了又下岗,人卑微言更轻,谁会把她当一个人,听她说对与错呢。
丽丽是想帮我,给我一个惊喜,可没想到赵一蒙会这样。她这才知道是自己不自量。她想,还是省省吧,老老实实待一边,做点实事养活自己要紧。对了,荐工约十点《勿忘我》。估摸十点钟到了,她一阵好赶。以上这些都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勿忘我酒店》在钟楼旁左侧巷子口,大时钟正指十点零五分。丽丽说,可哪有我云雾庵的人?
她说她再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地卑贱和可笑。她认为她被我耍了,因为我一直在恼着她,咋会帮她呢?
丽丽对自己说,丽丽,你太肤浅了,都四十岁的人又不是小孩,咋容易相信人呢,这大脑是怎么想问题的?还不快走,人家何许站在不远处看你出丑呢。她转身走,只气得那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丽丽,”我大声喊。她一怔回头望,看我站在《勿忘我》二楼窗口,我又喊:“上来!”
丽丽顿时一喜,车身一溜快步直往二楼上,见我正下楼转弯处迎接她,她委屈得像个孩子,搂着我又哭又搡,说:“你骗我,说在门口等的。”
“行啦,又不是小姑娘哭什么呢,”我推开她说。“马经理已见了你,对你形象还满意,说你三十岁呢,再上他那儿谈谈吧,没什么问题的;通道头一间,去吧,我走了。”
“别走,我紧张、心慌,等马经理亲口说了我可以,你再走。”
“行,那我在楼下等你。”
我下楼。
丽丽就去经理办公室。头一间门敞着,见是一个发福秃顶的男人在坐。丽丽说,她认定他是经理,正想怎么说给人一个好印象,那人却放下手中的报纸说:“是汪丽丽吧,进来坐,我叫马达。”
事后听马达说,丽丽进门拘谨地看了他一眼才坐下。马达说:“打扫卫生洗厕所的工作,你……”
丽丽一下子蒙了。
云雾庵,你这个坏蛋,你给我找的好事啊。她心里骂我,嘴上却说:“就我这么个处境有个事做就行。”
“你的情况云雾庵说了,你目前就在这里端盘子洗碗洗菜,一日管三餐,月薪两百,”马达公事公办说。“不嫌工资低今天就可以上班。”
“我干。”丽丽想,怎么又不扫厕所呢。
“希望你干好这份工作的同时,”马达还没说完。丽丽忙答:“我会珍惜这份工作。”
马达说:“你听我说,云雾庵的意思你干两份工作,还有我家的卫生,也就每日两三小时的家政服务,月薪三百元。”
丽丽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谢谢马经理,真的谢谢,我这就下楼对雾庵说,叫他走。”
“他早走了,”马达说。
“不会,我要他等我的,”丽丽说。
“他走了,”马达很肯定。
“我不信,”丽丽也很固执。
事后,马达说他与丽丽牛上了,说:“不信,你可以下楼看他在否。”
“就看,去去就来,只一小会儿,”丽丽嗲声奶气说,轻快得一阵风儿出门,又咚咚下楼梯到楼下一瞧,可哪有我的影子,我是真的早走了。
丽丽事后说,那天是我休息,干吗慌着走?是会蒙蒙去了,不,是那个蓝蓝吧,她说她充满喜悦的心,顿时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她说多想把被录用的好消息告诉我,让我分享一下她的初步成功;她多么想对我说,她一定会好好干的,可我连一会儿功夫都不等她。假若马达经理不录用她,我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很惨,连哭鼻子找一个靠肩膀的人也没有。她说她人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地弱势与弱小,犹如那路边不起眼的一棵小草,可以被人随意地踩一脚,要么任其自生自灭,没有谁在乎你,更没有谁重视你,因为你只是一棵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