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风进来时晏南希还保持着承倾言离开时的模样,目光痴迷,神情坚毅,怔怔地盯着地上的枯草出神,叶风踌躇良久。
“主子,国公府的人已经将郡主带走。”
承言夙临走前那冰冷狠绝的眼神他怎么会忘记,承倾言被他温柔的抱在怀里,保护的密不透风,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甚至没有机会和她说一声道别。
有承言夙在她身边她应该安全了吧?
“嗯。”晏南希捏了捏紧握的拳头,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团棉絮不是滋味:“今日是承二公子的大喜之日?”
叶风低头说道:“是。”
徐国公府和苏府成为姻亲早已被众人所津津乐道,一个是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少年统领,一个是名满京都多才多艺的第一才女,这桩婚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从前他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如此重大的婚礼场面一定很热闹,她也一定会逞强出席,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她撑不撑得住,晏南希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走吧,我们也给新郎官去敬杯喜酒。”说完大步迈开向外走去。
叶风迅速跟上主子的步伐,他不明白主子这样做到底是何道理,折腾了大半宿也不回去休息,竟还要去参加什么婚礼。
躺在马车里的承倾言看着一脸冷峻的承言夙,柔声问道:“三哥,你跟爹娘是怎么解释的?”
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一定瞒不过爹和娘的,再过几个时辰二哥便要迎娶苏小姐过门,眼下来找她的却只有三哥一人,说明三哥暂时瞒住了爹和娘,但这毕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爹那里还好说,只是娘这边,虽然自己现在安然无恙,可到底受了重伤,娘这身子又怎么经得住这么大的打击,原本二哥成亲,娘就有些劳累过度,再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
承言夙看着承倾言,冰冷的眼神瞬间像冰雪融化般温暖,轻声说道:“你别担心,我没有告诉娘你出事的事情,我会告诉娘你还要在保国寺住上一段时间,待会我就送你去别院,等你养好身子再接你回府。”
承言夙的确考虑周全,在这个节骨眼绝不能让承夫人知道承倾言受伤的事情,否则二哥的婚事也就搞砸了,既然承倾言现在已经平安归来,那就先瞒着承夫人,等承倾言好些了再说。
但承言夙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承倾言虚弱的摇摇头说:“不,我一定要回去。”
承言夙皱眉反对道:“你这个样子如何回去?”
一张小脸惨白无颜,连说几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肩上的伤更是严重,稍稍一动便渗出丝丝血痕,这个模样如何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三哥,你听我说。”承倾言捂着伤口扶着承言夙坐了起来,承言夙见状立刻扶着承倾言,只听她说:“二哥成亲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不出现,哪怕只是一面也好,如果我不出现娘才会担心呢,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承言夙犹豫着,他知道承倾言说的对,娘和二哥都这样疼爱言儿,如果言儿连二哥的婚礼都不曾露面,那他们一定会有所怀疑,可是言儿伤成这样和不出现又有什么两样。
看着目光灼灼的承倾言,承言夙知道她心意已定,这个妹妹向来是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这般要强的性子不知是像了谁。
“好,那你自己多注意护着自己,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让人来报了我,不许逞强。”
承倾言微微点头,和承言夙达成共识后又虚弱的躺了回去,幸好三哥事先带了一名大夫出来,这回去的路上自己还能再休息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到时候太过劳累而支撑不住。
赶回承府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承言夙避开奴仆将承倾言送回长乐院后自己又去找了徐国公,将承倾言回来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没想到刚脱下衣裳的承倾言还没来得及换上便听见承夫人在外面发怒的声音,语气还颇为急切。
“你们这群丫头拦着我做什么,言儿到底在不在里面,你们老实告诉我言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夫人,小姐还在休息,您要不等会再来吧。”
是栀子,承倾言让栀子守在门外,谁来了也不要放他进来,聪明伶俐的栀子果然不负众望,一边借故拦着承夫人一边大声说话提醒屋内的人。
“混账东西,还不快给夫人让开,仔细你们的皮,夫人来看小姐还要你们准许吗?还不把门打开!”承夫人身后的岑妈妈大声斥责栀子等人道。
“奴婢不敢。”栀子等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却是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这会承夫人要想进去也是进不去了,承夫人一愣,这些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
这会儿承倾言随意的披上外衣,确定自己没有露出破绽后示意南星把门打开,自己则跟在南星后头也一起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众人齐齐看向被打开的房门,承倾言打着欠走了出来,看到承夫人似有些惊讶的说道:“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今日二哥成亲外面不忙吗?”
承夫人见到承倾言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这才露出了亲切和蔼的笑容,嘴上却嗔怪道:“知道你二哥成亲你还赖床,对了,我还没问你昨日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呢?回来了也不跟娘说一声,昨日我的眼皮跳了一个晚上,害我也跟着担心了一个晚上,幸好你没事。”
原本说好会回来陪她一起用晚膳的承倾言却迟迟没有回来,虽然知道承倾言调皮贪玩,但她一直心神不宁的总担心会出什么事。
承倾言鼻子一酸,搂紧了承夫人的手臂赶紧说道:“昨日走到半路谁能想到马车坏了,所以才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回来已经夜深,知道娘睡了就不敢打扰您,现在知道我没事您总该放心了吧?”
“你呀~”承夫人一点承倾言的额头,看着承倾言亮晶晶的眸子说:“好了,你收拾好了也赶紧出来吧,可别再睡了。”
女儿说的对,今日她的确忙得很,她原本就是趁着天色还早过来看一眼女儿,如今见到女儿没事也就放心了,现在外面的宾客也的确快来了,自己也是时候该出去了。
“知道了娘,娘你慢走。”
送走承夫人后,承倾言立刻除掉身上的衣物,刚刚为了瞒过承夫人,自己的动作稍微大了点就感觉伤口有血渗出来,果不其然,洁白的里衣都被染成了大红色。
栀子担忧地说道:“小姐,要不您还是别出去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说你不舒服。”
承倾言摇摇头吩咐道:“别纠结了,你去多拿些布条过来帮我把伤口绑紧了,再磨蹭可就没时间了,快去。”
整个徐国公府都被大红色所笼罩,满眼的喜色,承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门口宾客盈门,连街道两旁都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想要亲眼目睹这一盛况,承家上下都带着喜悦的表情,不断的接受着宾客的祝福。
一身霞云牡丹堆花织锦裙的承倾言出现在众人眼前,柳叶弯眉秀丽多姿,尤其是左肩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配上朱红的唇色,惊艳至极,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原先只知承倾言秀丽脱俗,没想到这样盛装打扮之下竟是如此美艳不可方物。
“你瞧这样多好看,平日叫你打扮也不肯,哪有小姑娘不爱漂亮的。”承夫人看到盛装打扮的女儿不觉眼前一亮。
承倾言微微一笑:“娘若喜欢,我以后经常穿给您看。”
徐国公看着有说有笑的母女俩,眼里浮现出一丝担忧,他听承言夙说了承倾言受伤的事情,承倾言为了不让夫人担心竟不顾身体强行出来。
承倾言感受到徐国公的视线,朝着徐国公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承倾言的脸上始终含着得体大方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晋王殿下到。”众人还沉醉于承倾言的美貌时听到有人说道。
只见一身华服的晏南希走了进来,风度翩翩气度使然,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好看极了,在阳光下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绒光,为他增添了少许柔和的气息,一下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惊讶,这个从不出席各大宴会的晋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承府什么时候和这个性格古怪的晋王攀上关系了,果然不简单,要知道此人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连太子也不过尔尔。
承倾言站在承夫人身边,噙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晏南希,他居然也来了,不过他来做什么,突然想到什么,不经意的低下了头。
晏南希一直观察着承倾言的一举一动,她果然还是出来了,他注意到她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以及那一朵颜色不同于寻常的牡丹花,真是个爱逞强的丫头。
晏南希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对着徐国公说道:“恭喜徐国公。”
“多谢晋王殿下,晋王殿下里边请。”徐国公报以微笑,心中却同样惊讶晏南希的到来。
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只见身穿大红直?锦服的承言殊意气风发的坐在枣红色马背上,身后跟着新娘子的八抬大轿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队,与当初送去的聘礼竟不差毫厘甚至更多,十里红妆这等盛况也只有皇帝嫁女儿才能得以看见,想来苏阁老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
承言殊轻轻一跃就跳下马背,等着媒婆背出新娘子,待大红绸缎交到二人手中时,承言殊牵着新娘子跨过火盆跨过马鞍,终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徐国公和承夫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