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大地,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而此时的苏恪,已经无心再批阅奏折。苏恪烦躁地扔下一堆奏折,侍卫月鸣为他披上披风,便出宫散心去了。
望春楼内昼夜不熄,随时敞开大门迎客,是散心聚餐的极佳之处。只是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望春楼了,不知道是否也是物是人非。
来到熟悉的雅座苏恪施施然坐下,一垂眸便能看见戏台上的戏子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可惜她向来对戏曲不感兴趣,从未认真倾听过。
四年前他将凌兰托付给这里的班主,也是见她对唱戏感兴趣,希望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开开心心地过完余生。他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四年来他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成为了这个戏班的台柱子,他比谁都高兴。
只是可惜,他还没能亲眼看着她在台上唱上一曲。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阿凌已经睡下了吗?”苏恪扫视了一圈,未曾发现凌兰的身影,对一旁的望春楼掌柜询问道。
“回皇上的话,兰姑娘已经离开戏班了,近些时日在准备出嫁的嫁妆。”那掌柜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从前他是阮朝卿相,如今身份更加尊贵,乃是当今圣上,以至那掌柜都不敢直视龙颜。
“原是如此,等你再见到阿凌时,记得替朕给她带句话。她的嫁妆就不用操心了,由朕亲自准备。”苏恪放下手中茶盏,将目光移向戏台,第一次格外认真地欣赏起来。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阿凌能成为这戏班的台柱子,恐怕私下没有丝毫懈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练习戏腔,台步。其中的各种心酸滋味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在这望春楼,可有人为难过阿凌?”苏恪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的戏子,淡淡地开口询问到。
“回陛下,在这戏台唱戏的姑娘,哪个还能不遇到一些刁钻的客人。不过那些公子哥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不等掌柜说完,苏恪冷冷地说到,“明日把那些人的名字报上来,朕以后不想在云城看到这些人。”
凌兰是谁,她可是他苏恪一直捧在手心的侄女,怎么能容忍其他的纨绔子弟欺负。他知道,这四年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毕竟当时的他已经不在朝堂,能掌控的范围实在有限。
既然现在他回来了,那么那些人他定是不会放过的。他会一笔一笔地替她都讨回来,据他所知,凌兰没少被人灌酒,既然他们那么喜欢喝酒,那不如就让他们喝个够好了。
看苏恪面色不悦,那掌柜识时务地告退了,只剩下苏恪和他的随身侍卫月鸣。
“主子,夜已深了,不宜多饮酒。”月鸣适时劝诫道,如今的苏恪已经不是远离尘世喧嚣的平民,他可是这虞朝的皇上,更要分外保重身体才是。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苏恪仍旧没有放下手中酒杯的意思,自顾自地往唇边送,眼中含着苦涩无比的笑容。
如今他虽然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皇上,可是他并不开心。这些时日过得还不如在世外的那四年来得舒心自在。起码在那里,他不用整日整夜地盯着堆积成山的奏折,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紫霖会想去以前的一切。
在那里,他还可以欺骗自己,称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自在悠闲地过完每一天,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顾忌。若是能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苏恪明白那些时日再也回不去了……
都说借酒可以浇愁,可是为什么,他喝得越多心中越是烦闷。愁意不减,反而愈加浓重,压的他透不过气来。苏恪眼神迷离地看着杯中之酒,嗤笑一声,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酒壶砸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周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那掌柜在帘外张望了一眼,不敢进来打扰。里面的人可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苏恪突然像着了魔地大笑起来,把身旁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直到再也没有可以供他去砸大大事物。那肆意的笑容中隐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泪意,印象里月鸣还是第一次见自家主子这么癫狂。
“月侍卫,您看现在可怎么办才好?”那掌柜不放心,又不敢贸然进去,生怕使得龙颜大怒,只好请示一直跟随在苏恪身边的侍卫月鸣。
“无妨,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自会照看好主子的。”得了月鸣的回复,掌柜便下楼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如今他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阿凌不久也要出嫁了,他的霖儿也许会离开他,也许会恨他,也许再也不想见到他了。真是可笑,坐上了这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坐上的皇位,他却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喝了数杯酒酒,苏恪终于还是醉倒了,他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人,如今才十几杯酒,就让他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过是想醉过去罢了,何须计较得那般清楚。
见里面没了动静,月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收拾好酒桌上的残局,留下了一锭银子赔偿损失。月鸣将掉落在旁的披风抖了抖灰尘,重新给苏恪披上,扶着他走出了这望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