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叔叔,您?”
温木虽有些感伤,但毕竟事已至此,她也只是稍稍将情感压下了,便想着苏擎询问道。
“无妨无妨,让阿木看笑话了。”苏擎掩饰着地对着温木笑了笑,笑容间,隐隐约约含着一分苦意,“只是些陈年往事罢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回想看过去,真是感慨这时光易逝,当年的风流倜傥少年郎,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成了一尊孤坟,死无葬身之处。没办法啊,人老了,就是老了,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父亲,您……。”苏言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了苏擎已渐渐下拱的身子和苍老的躯体。
“没事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感慨罢了。”苏擎摆了摆手,挥开了苏言来扶着自己的手臂,转而看向了温木,道:“既然阿木也来了,那便一起坐下,听一听罢。”
“好。”温木也并不拒绝,径自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既然人都到齐了。”苏擎缓缓开口,先前微微泄露出来的悲伤,已经被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鹰眸间放射出来的犀利的目光,那目光在大厅内的众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许久,便听他继续说道,“那么,老四,你来讲吧。”
“是。”那个被苏擎称作为“老四”的男子站起了身子,面向了众人。
“先前,我们有一个士兵,偶然巡逻到了在雪域北境的一个小山谷,在那里,他看到了有人烟的痕迹,据后来有一部分的士兵和将领去那里查看后,确认……,”那老四稍稍停顿了一下,面上的神色,渐渐地变得凝重了起来,“在多次勘察后,确认,是有军队的痕迹。”像是要肯定自己先前的说法,他还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确认无疑。”
“军队?”苏擎的那双鹰眸中,隐隐有惊诧闪现,“是北国军队吗?”
一时之间,竟是众人哗然。
“不,看遗留下来的痕迹,是,是我们南国军队的标准,而且,”老四顿了顿,似乎是在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他抿了抿唇,便不再开口。
“而且什么?”不等苏擎开口,一旁,便已有性子急的将领急吼吼地开口问道了。
“而且,领军的,是一位级别很高的将领,南国将领,不然的话,不可能训练出,如此一只精良的南国军队的。”
“难道是……?!”一道声音有些颤颤巍巍地响起了,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天的想法再现。众人似乎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人敢出声,感做声,说出这一已经有了重大依据的猜测。
“快,快带我去,带我,带我去看看!”还是苏擎那急促的声音的催促,打破了先前众人间徐徐环绕着的一种鬼谲气氛。
“我也一起吧,想去,看看父亲。”温木的声音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愣怔之后,便迅速回神,出声,声音间,有着隐隐约约,难以抑制的兴奋气息。
“好。”苏擎颔首,大手一挥,便发出了命令,“老四,带路!”那双鹰眸扫视了一周,良久,便又加上了一句,“我心已决,就还劳烦各位,不要再劝阻我了。”话音刚落,便见先前已有些蠢蠢欲动的将领强按捺住了面上表情的剧烈波动,压下了嘴边那,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便认命了一般,跟上了苏擎的步伐。
一行人牵出了马匹,便要准备上山。
苏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了温木,却见后者一下子拉住了缰绳,一个借力,轻轻跳起,跨过了马体,便稳稳地坐在了上面,一气呵成,那流畅的动作,一看,便知道是已练习了多年的,习武之人的杰作。
苏擎心下不禁讶然,但也并不多问,便招了招手,让老四领着一群人,向着雪域北境的深处前行着。
不知策马奔驰了多久,便只知马,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便下了马,渐渐地向着丛山峻岭的皑皑雪山攀登着而去,渐渐地,便觉一阵阵寒风吹来,钻进了衣领间,带来了丝丝刺骨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天,已经渐渐暗了些,便见老四在队伍的最前面忽然便放慢了速度,伸手扒开了周围密密麻麻的草丛,亦或是灌木丛间,从中,似乎正在细细寻找着些什么。
“啊,找到了,没错没错,就是这里,便是这里!”突然,边听到前方老四惊喜的大叫声,清晰地传入进了后方队伍中的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都被老四突如其来的大叫声,给惊吓了一跳,但待他们听清楚老四口中的话语后,便皆是情不自禁地心中大喜,慌忙上前,便是一哄拥地上前挤去,全然不见了原先应有的大将风度。亦或者是,他们,也并不在意这些,毕竟,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痛苦的磨砺了之后,在历经了这么多次大喜大悲后的失望之后,又有谁,没有或多或少地,成长了呢?其实,也并不只是成长了,他们,只不过,是老了,罢了,仅此而已。苏擎想着。
他看着面前的,这一帮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在自己心中的,大家心中的,那一位天神般的人物消失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情景了啊。
虽然,旁人都是那般,无比确信地说出苏大将军已故于战场之上的消息了,但他们,但他们还是不相信,不相信那一位如天神般耀眼的人物,会就这般损落,是的,他们不相信,他们从未相信过。
是不是,莫名觉得,有一股傻气?不不不,那不是傻气,那是,战场上,经历过了出生入死的并肩作战后的人们,才会拥有着的,那种,对着对方的,那一份,永恒的信任。只要另一方不背弃,不遗忘,便会,就这般,永垂不朽,岁岁月月。不凋零,不缺缝。
他们,看落花无声,观月蔽无影,却一直拥有着,那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花好重开月再圆。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甩了甩头,将脑中残留着的惆怅踢出了情绪的黑洞中,便缓缓地走向了老四,以及那一群正蹲下了身子,仔细查看的将领们,问道:“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还是说,有了些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陡然间,便陷入了沉默的面庞。
过了许久,才听见一个将领抬起了头,颤颤巍巍地用着发颤的嗓音,有些难以置信地对着苏擎说道:“苏将军,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