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事没办成。”年年从上司处一路绷着脸回来，当年的事年年也是多多少少听了一些，将军发话，撵下去个小仙娥再简单不过，谁知道那人竟成了·····“什么？浮光仙子？”我提了几个音调，她还真是有造化呀！“上司处的仙使和年年关系不错，他告诉年年的，说是当年这仙子下去，浮光山早已是一座废山，荒无人烟，连颗树都没有，这仙子也不知从哪里移了好些灵树养着，百年之后也养出些花精灵，千年勉强也都化了人形。因着她也算是培育之恩，那些精灵都称她做仙子，这山被她治理的不错，管辖的土地眼见着这山由败至荣，给天庭汇报了。天后娘娘感念其行，给了个浮光仙子的称号。此番，是领着她培育的精灵来献舞的。”如此说来，是天后娘娘让她来的。“既是仙子，肯定撵不走了，无事，你先下去吧。”“是！”我揉了揉额角，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要事情发生了。一连几日，我未在见过那桃夭，想来是在哪处准备着献舞的事情。原本我想她不来主动招惹，安安分分献完舞，便罢了。可我倒是忘了，她一直都不是这安分的性子。
这日，仙鹤来找我，说是天后到哥哥殿中去了，领着那桃夭说是要凑成桩美事，已经在哥哥殿中僵持了一上午，让我去看看。当年的事情闹得动静不小，娘娘不会不知道，怎么还要将那桃夭塞给哥哥，这样的人品哥哥岂会看得上。我与仙鹤一路疾行，终于赶到了哥哥殿中。殿中这场面倒是十分有趣，哥哥坐在书案前低头看着文书，娘娘坐在一边的茶案旁一脸严肃，桃夭呢？我朝周围找了一圈，仙鹤拉着袖子给我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团，哦，已经跪下来了。我上前了几步，一拱手：“见过天后！”天后看见我来倒是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些：“宁儿来了，快坐吧。”我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道：“本是约了哥哥去校场，哥哥一直未去，我就来看看是不是有事耽搁了，不想娘娘也在。额···这是哪位仙子？”我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要旧事重演还叫我哥哥负责。地上的人还未抬头，娘娘先开口了：“唉~这孩子也是可怜，前些年被撵了下去，一息尚存，强撑着将那浮光山治理起来。我瞧她不错，便让人请了上来，于蟠桃宴上献舞。因那一桩旧事，这孩子几千年来也过得凄苦，至今无人问津。”自是无人问津，神仙嘛，你修为高不高，法力强不强都只是一时之事，万万年总会有个起色，可只有这品性，一旦给你定性便是一生的耻辱，哪怕你活了个沧海桑田，知道你的神仙评论起你，仍旧是当日那句：勾引不成反污蔑。我看着杯子上的花纹，淡淡道：“这旧事，是指当年给哥哥下迷药的事吧？”闻言，天后愣了愣，哥哥以袖掩面咳了咳，地上匍着的那位身子明显一僵，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到底天后和哥哥都是要面子的，这一上午也没好好论论这旧事吗？“这旧事都过了几千年了，我和哥哥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仙子不必特意来致歉的。”哥哥放下手中的文书，以手撑额瞧着表演，他自己不愿意多打理桃夭，倒是叫我这妹妹来为他出头，真是狡猾。桃夭听这话，一抽一搭的哭了起来，仍旧蜷在地上。天后握了我的手，语重心长道：“这当年的事情，我倒也听了几句，这孩子也是为情所困，才做了错事。这千年也认真悔过了。”我回了娘娘个乖巧的笑容：“娘娘说的是，到底这错事也没做成，哥哥的清誉也保全了。”哥哥仍旧看着戏，一言不发。“宁儿说的是，所以此次来，是想全了她的思慕之意。”天后收了握着的手，喝了杯茶，淡淡道。地上的人儿听见这谈话进入了主题，停了抽抽搭搭的哭声，殿中一时安静。良久，我笑出了声：“哈哈，姑姑，您别开玩笑了，哥哥醉心修行，暂无娶妻之意。更何况，仙子这思慕之意，”我顿了顿，目光一沉，接着道“特别得很，怕是哥哥回应不了。”天后今日能为她出头，我倒是意外，平时从未关心我与哥哥婚配之事，这一上心，就拎出个这样心思不正的人来。我瞟了眼那边看戏的哥哥，使了个传音：一直不说话，是真想娶了她不成吗！哥哥收了传音，含蓄的笑了笑：“阿宁说的对。”没了？就这么一句？我扶额摇了摇头。“话是不错，只是这仙子名声有损，婚配一事确实坎坷，明儿不愿娶妻也好，给她辟出了屋子来就好，也算多了个照顾你的人。”天后娓娓道，这话一说完，桃夭那边又开始抽抽搭搭起来，倒是配合的不错。哥哥缓缓的道：“我好清净，不习惯殿中人多，天后的美意我心领了，还是将这位，请到别处罢。”哥哥这个“请”字用的不错，当年她那一哭二闹的本事闹得哥哥很不愉快，现下自然是不愿再招惹上这个麻烦，能避则避，还是请她去祸祸别人吧。天后敛了笑容：“你们孩子的事还是你们孩子来处理，我也不便多说，这就先走了。”说罢起身，冲着地上的桃夭道：“浮光，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去，衣摆拖地，带起一阵布料摇动的嗦嗦声，在一众仙娥的簇拥下出了殿。“恭送天后。”我与哥哥起身道。这是生平头一回，我觉察到姑姑对我和哥哥有了情绪，也是头一回这位一向慈爱的姑姑主动做了我和哥哥不喜的事情，之前就种感觉又袭来，让我觉得事情不止如此。眼下，这件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哥哥旁边的书架上，拿了本兵书翻看起来：“哥哥，下次在你这摆几本话本子罢，我最近爱看。”仙鹤去找我时，年年正在给我试新做的衣裳，我看他着急，直接传了那身裙装来的。此刻这个位置，刚好在桃夭对面。之前她在我殿中侍候时，我一直以男装示人，才叫她动了心思。现在瞧见我这一身女装，不知她是个怎样的心情。“你去告诉仙鹤就是，怎得最近爱看话本了，那不是凡间编写的故事书吗？”慕明知道她想演出什么戏，颇为配合道。我声音柔了几分：“哥哥不知，前些天听说凡间的女子爱看，我也就有样学样的拿来了。”我特意把“女子”两个字咬字重了些，希望能唤醒她那段记忆。果然，地上匍匐的倩影，抬起了头，脸上有些泪痕，显得愈发楚楚可怜。我拿着书转头时，刚好迎上她愤恨的目光。她不说话，我也不屑去搭理她，坐在哥哥一边的椅子上，将就着翻看手里的兵书。她又跪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跪不住了，出声道：“将军打算怎么安排？”啪嗒，哥哥将手里的文书扔到了桌上，微有怒火的一双眸子盯着她，沉声道：“当日不该留你性命，叫你时至今日还来纠缠。”我扔了手里的兵书，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戏要开始了。“桃夭思慕将军有何不对？皆是因为将军，桃夭才情路坎坷，难道将军不该对桃夭负责吗？”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凄然道。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下了迷药想要我哥哥就范，被识破还自己大喊大叫毁了自己名声，现在还要赖我哥哥，这等强买强卖，实在可气。“情路坎坷？听说你获封仙子，是下界土地进言的。那土地对你多番照拂，你怎还说自己坎坷？”了不得了，这话的意思是，桃夭和那土地交情不浅，难不成那土地喜欢这桃夭，才相助与她？我眼睛亮了亮，那可真是有趣了。那桃夭闻言，怔了怔，然后又抽嗒了起来：“桃夭卑微，被贬下去，满山只有我自己，仙力又如此不济。多亏那方土地施恩，多加照顾，桃夭才能活命啊将军，桃夭获了天恩，第一要紧的就是想来见将军一面，请将军收容，桃夭为奴为婢也愿意留下来照顾将军的。”我皱了皱眉，当初让你为奴为婢你可是极为不情愿的，做梦都想上内室的床榻，现在怎么又活回去了。“仙子这话说的不对，现在你已经是浮光山的主人了，还来哥哥殿中侍候实在不妥。哥哥清净惯了，殿中的人能少则少，仙子这种精通戏曲之道的实在不大对清净二字，还是不要勉强了罢。”我拂了拂耳边的头发，已经给她留了面子，希望她能知耻些，哥哥已然没什么耐心对付她，要是再哭一会，哭得哥哥心烦了，怕是又要将她扔出去了。果然，那边还是呜呜的哭着，慕明听得发燥，直接唤了仙鹤来：“仙鹤，撵出去吧。”仙鹤在一旁点了点头，叫进来几个仙使、“仙子，请吧！”桃夭还是呜呜的垂着头。那几个仙使看了看仙鹤眼色，仙鹤微一点头，便抄了桃夭胳膊，将她架了出去，这一出戏才算将将谢幕。
“人天后亲自带来的，哥哥就这么扔出去，娘娘那边怎么交代？”我锤了锤肩，看了一下午戏，有些乏。“不扔出去，留下来给你做嫂子？”慕明调笑道。“别，哥哥哪日若是相中了哪家正经的仙子，我倒是乐意唤一声嫂嫂，这位还是算了。”慕明笑了笑，这位自然是不行的。“只是，天后这打得是什么主意？”我问道，天后虽然也时常显露出对我们兄妹的关怀，但是从来没像今次这般擅自做主过。“我们这位堂姑姑，怕是有别的打算，只是想拿个人来探探路罢了。”慕明摇了摇头，只是这探路的方式选错了。父母仙逝后的一段时间，我都特别依赖这位堂姑姑，觉得上天庭中只剩她和哥哥是我最亲近的人，许多次都去她宫里待着，直到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大皇子送她的灯盏，这位时时慈爱的姑姑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耐的表情，呵斥了一旁的仙侍，却马上又能换了张脸一般乐呵呵冲我笑着说没关系。我就知道，这位堂姑姑对我其实不是我想象中的慈爱。后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我也就对她恭敬了些，称呼也由姑姑改为了天后。哥哥看见我的转变，也是淡然一笑，说是有些事情还是想等我自己慢慢发现，现在我已然发现，哥哥也就不必多讲了。“既然你这儿行不通，就轮到我了罢。”我将手中的茶杯转了转，淡淡道。慕明将手中的折子理了理，道：“无妨，你不也想早点把这出戏看完吗？”我笑了笑，倒也是，不看完怎么知道这戏的由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