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走了之后,歌利亚享用着克莱尔给他带来的食物,同时,他也在反思着自己此前与克莱尔的对话。
看来是我做得有些过了,她这次来找自己的主要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和我交朋友。她长期处于近乎自闭的状态,这让她很难受,只但愿我的那番话能多多少少地降低她的压力吧。其实我并不了解加多林总督,甚至根本没见过这个人,也根本猜不透究竟想做什么,我只是说出了其中的一种能让她轻松一些的可能罢了。
原第六机械科特别运输管理部队副队长,她这个职位会被安排成疑兵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看她的样子,加上她只身一人到克里桑什玛姆,估计是已经有了很高的觉悟了,这样的人真的会是疑兵么?是,那真正干活的人是谁?不是,那究竟是怎样的任务会让她如此痛苦?杀死伊尔达什么的,我只是做出了一个最坏假设,这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吗?如果真说中了,那杀的意义何在,又是谁来接替她?
大量的疑问相继在他的脑海中涌现,歌利亚的头都快爆炸了,甚至连自己正在吃三明治的包装纸都没有发现。
吃完之后,歌利亚回到床上,接着休息。
到了傍晚时分,一个电话让歌利亚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摸到座机上,拿起听筒。
“喂……”
“歌利亚,你醒了吗?”
是罗伦的声音。
“刚醒,教官,有什么事?”
“我和伊尔达马上就会去找你,做好准备。”
“她来干什么?”
“准备就行,别问什么了。还有,我看到有个清洁工在五点多的时候去你的房间打扫卫生,这很不正常,你最好在房间里找找,说不定他给你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完,罗伦就把电话挂断了。
哦天哪,那确实要赶紧看一下。
歌利亚走到门口,然后转身看着自己的房间,想象着如果自己是清洁员,在看见有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会选择将奇怪的东西放在哪里。
他往里屋走了几步,看了一眼床的位置,再看茶几的位置,感觉离得不远不近,于是他翻倒了茶几和两张椅子,在一把椅子的底部找到了一个用胶布粘上去的窃听器。
“哦,还真有。”
歌利亚将它取下来,捏碎之后,丢进垃圾桶中。
之后歌利亚又把窗帘和办公桌给检查了一遍,将所有自己带来的,确认无事之后,最后将自己带来的衣服全收好,这才坐在床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脸上有些汗,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等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有人敲门。
“歌利亚,你在吗?”
歌利亚一听,这声音是伊尔达的,于是就去开了门。
“哦,港主,教官你们来了。”
罗伦让伊尔达先进了房间,又探头看了一下外面,最后把门锁上。
“你经历了一次可怕的战斗,歌利亚,不过没想到你最终还是化险为夷了。”
“这也多亏了玟,没她挡掉第三刀,我可能就死了。”
“是啊,歌利亚,好了,听伊尔达的话吧。”
伊尔达走到歌利亚的面前说:“船已经修好了,明天就可以动身,你今天晚上就搬回传船上去住,不要住在这里了。拉斯提克说,比亚德罗的袭击是他自己的个人行为,并没有人说要杀死你。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不过我想你恐怕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对不起,港主,我给你惹麻烦了。”
“如果人人都怕麻烦,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孩子了,来吧,赶紧跟我们走。”
“好的。”
伊尔达拉着歌利亚的手往外走,罗伦紧跟着她俩,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一直走到了船上,随后伊尔达和罗伦离开了跋涉船。
歌利亚回到船上之后,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回家一般的亲切感。船内的灯光不多,看样子回到这里的人不多,大厅内看得到灯光的只有二层和三层的入口处,于是歌利亚顺着大厅内的楼梯,登上了二楼,进入餐厅。
刚进了食堂,歌利亚就被玟给抱住了。
玟上来就直接问:“歌利亚,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玟,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谢谢。”
本来玟喜欢称歌利亚是“哥哥”,芬称歌利亚为“爸爸”,经过歌利亚近一个月的努力,才把称呼换成了“歌利亚”。主要是歌利亚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太过亲密,尤其是玟,她曾经救过自己,而自己却没有为玟付出什么,这个“哥哥”的称呼实在有些受不起。“爸爸”这个称呼就更好理解了,一听到这个称呼,歌利亚就仿佛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犬吠。
不过,芬不像玟,她缺少社会经验,性格上更倾向于神谕细胞中产生的原始兽性,许多事情更喜欢随着自己的想法做,再加上歌利亚很有可能被芬下了“体液标记”,所以芬私下里还是喜欢叫歌利亚“爸爸”。
只是,现在的芬看到歌利亚的时候,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很难过,自从她在无名旧城区被歌利亚救出来之后,就没有帮过歌利亚一次,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实际上上次救歌利亚的时候,如果不是芬拖住了梦魇,那结果是真的很难预料,很可能歌利亚就间接地害死了克莱尔。可能是她看到最终歌利亚选择被梦魇虐杀来强制结束战斗的缘故,觉得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
此时,她看到歌利亚,只是对着他微笑着挥了挥手,便继续吃了。
歌利亚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突然发现桌子上的饭菜似乎和平时不一样,除了食物做得更加精细之外,所有的食物一看就是偏甜的那种,更适合小孩的口味,完全不像是平常那种偏成年人的菜式。
今天是换厨师了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歌利亚用自己的身份卡刷开了直通三楼厨房的电梯,发现克莱尔正在穿围裙。
航行的时候,歌利亚,克莱尔,尤格,玛莉卡这几个有一定料理能力的人会被要求过去帮忙,按照主厨的要求去做准备。看样子,船上的主厨并没有回来,所以克莱尔成了临时主厨。
“哇,你这么快就来了?”
“嚯,准备给我下厨吗?那太好了,谢谢谢谢。是啊,这也是被逼无奈啊。你说,一个港湾已经对我戒备到在我的房间里安窃听器了,换谁也待不下去啊。况且,我在街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还杀死了拉斯提克手中可能是唯一一个人形荒神,他可不会给我好脸色的。”
“天哪,窃听器,你是怎么发现的?”
“罗伦说有人趁我睡着之后,进我的房间打扫。”
“哦,是啊,一般而言,打扫安排在上午十点左右。”
“然后,我就找了一下离床比较远的地方,因为他不能惊醒我。这样一来,能装的地方只有茶几和办公桌了。”
“哦,是这样。”
歌利亚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有红酒,鱼肉,牛肉,水果罐头,鸡蛋,面粉,草莓,番茄酱。
“你打算做红酒牛肉?”
“是啊……你不是超喜欢吃的吗?在货船上吃了半个多月。”
“不,当时只有这货箱能开,所以,我只能吃这个,所以现在我反而不太喜欢吃了。平常的时候,大厨让我们准备牛肉,我不怎么想吃就是因为这个,而不是因为客气。而且,红酒牛肉,还有可丽饼,怎么想都嫌多了,上一顿吃了还没过多久呢。”
“哦,是这样……那,我就把红酒和牛肉放回去了?”
“行啊……哦对了,这鱼,你打算做什么?”
“番茄鱼片。”
“好吧,那我必须切厚一些了,我不喜欢太甜的。”
“可是孩子们喜欢,鱼片端过去,她们肯定会想吃的。”
“也对,那就厚的薄的都有。”
说着,歌利亚从橱柜中取出了自己的专用“宝刀”,左手扶着肉,右手提起刀,刀落如下雨一般“嗤嗤嗤嗤”,轻快而精准。刀口不碰砧板,在肉片与肉片之间留了薄薄的一层连接,只要把鱼片向一个方向抹塌,立刻就能顺着切口圆润地断开。随后还刀入鞘,打开锅盖,将鱼片放入开水,一变色就起锅,薄的先,厚的后,往盘子里一排,薄片若琉璃,厚片如白玉,随后番茄酱入碗,兑水调和,往上一浇,结束。
歌利亚忙完之后,回头一看,克莱尔已经在平底锅内做好了可丽饼的饼底。
克莱尔一边开水果罐头,一边对歌利亚说:“你先把鱼片端出去吧,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好的。”
歌利亚把鱼片端到二楼食堂,放在桌子上,自己挑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玟、芬还有瑟拉娜吃,自己则坐在桌前等。
他看着少女们享用着鱼片,心里却想着,自己到头来,还是成了被憎恶的对象。境遇上,其实也就比眼前的这三位好些。
歌利亚坐在椅子上正走神的功夫,芬走到了歌利亚的身边,轻轻拉着歌利亚的衣袖说:“爸爸,你……你能来一下吗?”
“怎么了?”
歌利亚也不知道芬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芬摆着一张认真脸,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就跟着芬往外走,一直被领到了训练室内。
歌利亚正准备开灯,被芬轻轻往旁边拽了一下,于是歌利亚只好让到一边,看着芬跳起来打开了开关。
歌利亚看着空无一人的训练室,问芬:“你这是想做什么呢。”
芬抬起头,用血色的瞳孔看着歌利亚。
“歌利亚,我要杀了你。”
“什……”
歌利亚还没反应过来,芬举起小拳头对着歌利亚的肚子就打了上来。
歌利亚也不敢还击,不知道芬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用手草草地挡一下腹部。本以为她只是闹着玩,谁知芬这一拳头打上来之后,歌利亚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差点飘起来,整个人向后退了五六步才算是停下了。
停下之后,歌利亚就觉得这一拳把自己都捶得岔气了,打了一个嗝之后才把气理顺。
“你什么意思啊,芬?”
“想杀了你而已……”
说完,芬又一次举起了拳头。
歌利亚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预知梦,心想该不会就是她想杀我吧,于是也不敢再放水了,可是心里还有些不相信。
他见芬挥拳打来,自己顺着她的发力方向倒退一步,趁她泄劲的时候,用手抓住了她的拳头。
“你这是怎么了,芬,快回答我。”
芬面无表情地加大了腕力,歌利亚用的力气也只能配合着加上去,结果发现,别看芬的体型娇小,但是臂力似乎在自己之上,歌利亚甚至有些撑不住了。
歌利亚将芬的手突然向外一甩,随后一把抱住了芬问:“你这是怎么了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跟爸爸说,爸爸听着就行,别发脾气了好不好?听话。”
芬抱住歌利亚哭了起来:“芬……芬是不是……很……厉害啊……”
“是,是是是,芬很厉害。”
“那……能不能……让芬也……戴上……你的……这个……”
歌利亚感觉到芬在摸自己的腕轮。
“这怎么行,你知不知道,想戴上它是有多危险。”
“可是……克莱尔说了,没有这个,就不是噬神者。”
“你想成为噬神者……”
歌利亚这才明白芬的真正意图,她是想证明自己,才说要杀我,想让我拿出真本事。
其实,歌利亚觉得,腕轮不是问题,因为人形荒神似乎并不需要腕轮来让神机发挥荒神的力量,罗伦打架的时候,用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蝴蝶刀。真正的问题是,伊尔达是不太可能同意她成为一个噬神者的。
可是芬已经连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自己只能好好想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