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差点，那傻孩子，虽然知道怎么说话了，但是还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玫兰莎看样子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歌利亚。
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原来的篝火，所不同的是，歌利亚的心情要比当初沉重得多。
歌利亚抬眼看着玫兰莎，没有丝毫地感激：“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唉，你这……简直是不可理喻。再怎么说，我是个客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可总有一个人要当这个恶人吧，”玫兰莎坦然回答，“要不然，你真的愿意你的大脑有一天被彻底覆盖成苏诺的？到那种时候，你甘心吗？”
歌利亚无言以对。
玫兰莎接着说道：“你不会甘心的，这种程度的险恶，只离现实隔了一层窗户纸，现在捅破难道不好么？也省的这个家伙做事不懂得轻重缓急。”
“这个家伙……”歌利亚十分不满地小声说道。
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说是要对付哈迪斯，可是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说是要和苏诺做好兄弟，可是面对玫兰莎的控制只能忍气吞声，最多只能嘟哝一下称谓问题，说是只为了将死者的生命质量着想而杀人，结果被告知，自己是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把人给做掉了，自己还畏罪自杀了，然后找了个倒霉蛋借尸还魂，这人当得，属实是太失败了。
玫兰莎缓缓地搂了上来：“孩子，你现在还觉得，我把你……杀人然后自焚的记忆给抹掉了，是一件坏事么？”
“你……你想怎么样？”
歌利亚显得有些惶恐，这让玫兰莎感到十分有趣，甚至还微笑起来，这种强大的控制欲让歌利亚的惶恐更深了几分。
“唉，你不理解，歌利亚。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因此你也不该为自己通过招揽，托负，帮助，甚至欺骗别人来壮大自己的队伍而感到羞愧。这样的踌躇，不但会害了别人，更会害了你自己，甚至可能害了所有人。”
“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没什么头绪，那就让我来问你三个很值得讨论却又很简单的问题，第一，你能估计出自己将来要带出来的队伍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吗？”
“这……那当然是，招之能来，来就能战的队伍，否则，怎么打得过哈迪斯呢？”
“噗……”玫兰莎笑着用手指用力点了一下歌利亚的额头，“你傻啊，谁敢让你带领这样的一支人类精锐呢？克里桑什玛姆？欧洲的粮仓，自卫都够呛，还能给你精锐士兵？说得难听一些吧，你和伊尔达的关系就算是能亲密到上床，都不可能。伊尔达的那个……什么维尔纳·加多林，是叫这个名字吧。他手里的人确实厉害，可那帮人其实是打着起义的幌子，以自由的名义从潘尼沃特手里直接0元购，他这种人，顶多和你客气几句，象征性地给你几个，构不成一支队伍。格雷普尼尔？开玩笑，他们要做的事情可比你知道的多得多，阿尔卑斯山脉被进犯来的盖亚打了个大洞，可以说他们连同马兰守在阿尔卑斯山脉附近，事情多如牛毛，噬神者更是多多益善，还怎么给你？另外两个，一个西格莫里，一个达斯提米勒，一个是军工港，一个是能源港，和克里桑什玛姆一起守护着欧洲的大动脉，你觉得他们会给你？哦，等等，索玛可能会给你一些，他似乎和你关系不错，而且这人我认识，他知道轻重缓急，你的要求，他应该会答应一部分。那就剩下，潘尼沃特了。”
说到这里，玫兰莎莞尔一笑问歌利亚：“你觉得呢？”
歌利亚想了想说道：“潘尼沃特……潘尼沃特一定会坐地起价，巴尔博洛港主，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哦你也知道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啊，那你应该往更狭窄的方向想啊。我需要提醒你，巴尔博洛这个老古董，一直坚信自己的血液里流动着贵族的血液，坚信只有和自己地位对等的人才配和自己说话。你……在他的眼里可能连个奴隶都算不上，换了鞋子踩在他会议室的地板上都会觉得恶心，还怎么和你洽谈什么……购买协议呢？”
“这……”
歌利亚蔫了，不过又想起什么似的眼前一亮。
玫兰莎把嘴一撇抢话道：“民兵？你不会在想这个吧？哈哈哈，他们拿起武器的理由是保卫家人，顺便保卫家人所在的家园。什么精英不精英，最菜的噬神者都不会跟你走的。你无依无靠的，撑死了就一条小破船，把他们找来之后，让他们的家人住哪里呢？难道是睡在甲板上吸噬灰？嗯？”
歌利亚再次陷入沉默。
“现在是时候再来问你，还是第一个问题，你能估计出自己将来要带出来的队伍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吗？”
歌利亚双眼圆睁，惶惶然回答：“一支……来自六港的……没多少潜力的新兵。”
玫兰莎双手一拍，然后缓缓张开双臂，仿佛在说“这不就得了”似的。
歌利亚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第二个问题，你该怎么样，拿到这批没什么潜力的新兵？”
“这……从伊尔达那里……”歌利亚试探着回答。
“你要自己去找，去交朋友。因为伊尔达曾是神职人员，是不会直接同意你这么做的，而且在你劝完那批人之后，她很可能还会再劝回去一部分，所以在伊尔达这边，你要好好努力。这是绝对不够的，你劝的人一旦变多，伊尔达这样精明的人必然会察觉到你的意图，到那时候你很可能一个人都带不走。”
“这……这……”歌利亚不安地抓挠着自己的膝盖，“那……格雷普尼尔？”
“对，格雷普尼尔，那里你可以要到足够的人，但是要招募那边的人，首先要做通伊尔达那边的工作，让她替你做这件事情，而你本人又不能在克里桑什玛姆表现得过于突出，否则，很可能你不但要不来人，还被加多林总督给要过去了。”
“哦，这样，那……那就格雷普尼尔了，这些事情，我会注意的。”
“欸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不打一打潘尼沃特的主意呢？”
“啊？可你不是刚才才说过，不可能从潘尼沃特那里挖到人啊。”
玫兰莎一脸坏笑地反问：“可是我怎么记得之前才说过有人从潘尼沃特那边撬到人了呢？”
“维尔纳？你让我去他那边要人？”
“我不是让你去他那里要人，而是让你用从格雷普尼尔和克里桑什玛姆招揽来的人，做和维尔纳相同的事情。”
歌利亚听到此处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紧张地撑着地上向后蹬着挪了半米。
“这个你大可宽心，用你招到的那点人去做维尔纳做的事情，是不会招到多少人的，因此巴尔博洛顶多就和伊尔达发两句牢骚，伊尔达那种人完全能够把他顶回去。虽然不会招到多少人，但是作为拼上属于你的队伍的倒数第二块碎片，这些人绝对足够了。”
“那最后一块碎片是……哦，西伯利亚的人。等到那个时间，哈迪斯一定已经在那里兴风作浪很久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说要去找哈迪斯算账，他们肯定会答应。”
“嚯，要是再没有一个问题是你回答的，我都快怀疑在妇产科的时候抱错孩子了，”玫兰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那就最后一个问题啦，歌利亚，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说？我先提醒你，他们是新兵，勇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绝对是足够的。”
“不知情？怎么可能不让他们知情？就算是在进入西伯利亚平原之前对此一言不发，但是一旦带上西伯利亚平原上的散兵，他们也很快就都知道的。”
“我有说让他们不知情了吗？我给你的是条件，我问你的是处理方式。你赶紧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我……我应该告诉他们，我的目的是去对付哈迪斯，但是我会告诉他们，我和哈迪斯交过手，我有计划，我有训练，我有资源支持，总之我有充分的准备，我……”
“而你其实根本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好如此充分的准备，你必须带着这个最大的谎言，把他们拉到哈迪斯面前。”
“我……所以我必须……撒谎……必须……撒谎……”
“哦？你甚至能狠下心来把一个人给扬了，却连撒谎都不敢？”
听到这里，歌利亚绝望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为了不让我注意这件事而故意抛出一些问题让我分心呢，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又……又绕了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何必删除我的记忆呢？让我记着那张当时被我恨之入骨的脸，让我知道真相，让我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牵绊让我做出那种事情，这样我就有那种愤怒，去做所有人敢想不敢干的事情，这难道不好吗？啊，你说说看，这难道不好吗？”
说到怒极，歌利亚还猛地推了玫兰莎一把。
“不好！”
玫兰莎尖叫道，声音震耳欲聋，把歌利亚的那种蛮横的愤怒给惊走了几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歌利亚，半晌才说：“这种事情，会在你的心中生成一个滑梯，能在你失去一切理智之后，找到记忆中这种熟悉的感觉，然后以一个能让你事后追悔莫及的速度引领你滑向深渊，最终让你做出你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这种人我也见得多了。我不希望这会是你的最终结局，所以我选择删掉。你还有什么异议么？”
“有。”
玫兰莎看出，歌利亚听完这些话之后平静了许多，觉得他接下来应该是说别的事情，于是一点头：“说吧。”
“谢谢你，母亲。不过，我想问一下，那个让我冲动之下犯下杀人罪的人，叫什么名字？”
“梅尼娅·比德洛夫娜，她应该就在格雷普尼尔，不过按照她的性子，不会留在格雷普尼尔的本部。你和她在断崖学院的时候关系不错，怎么，想找她么？”
“梅尼娅……不，我不想见她。做了这种事情，我见了她该说些什么啊，就……偶尔祝她平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