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利亚站在野战医院的门口,望着络绎不绝的人,他的心脏逐渐地加快了速度。
“怎么了,歌利亚?”
“我每天早晨走到这扇门前的时候,总是会想:啊,今天又会由多少人会死在我的面前,希望父亲别再把处决病人的事情交给我。”
“哦?他还会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你?”
“是的,总共三次,他们三人的名字现在还刻在我的左臂上。”
“你一定很痛苦吧。”
“是啊,”歌利亚用右手摸了摸左臂上刻着的三个名字,“虽然我知道,如果侵蚀无法被阻止,他们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但是,当我夺走他们的生命的时候,那种生命从我手中消失的感觉,总是在提醒我,我是个杀人犯。”
“是啊,我的研究项目之一,那就是让那些变化为荒神的噬神者不至于失去人类的思想。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变异过程无法被阻止,那至少让他们能够保留自己的思想,说不定他们能够继续为人类而战。”
“你想多了,玫兰莎……”歌利亚将自己的双手举到自己的面前,“AGE,拥有双腕轮的噬神者,被人认为是比一般的噬神者更加接近怪物的存在,这样就已经被不少人排斥了,更何况完完全全是荒神的人呢。如果说这是在找到能够完全抑制侵蚀的路上的一个里程碑的话,那还说得过去,否则……”
歌利亚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方向:“我在阿罗贝特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见过保留下人类意识的一对情侣,他们只能看着自己昔日的队友对他们动刀动枪,完全没有丝毫的怜悯。就算是我,也是借着哈迪斯的诅咒,‘看’到了他们的对话之后,才选择让他们暂时加入我们,才有了五个人加上两只伐折罗共同合作击杀巴尔蒙克。”
“这不是很好吗?多好的开头啊。”
“队友之所以会相信伐折罗会帮助我们,主要还是他们先选择了相信我,而且,我们在讨伐报告当中,也没有提及他们。我们如果把两只伐折罗的事情写进报告,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一场大麻烦。现在的我,还不敢率先向大家说,荒神当中有依然站在我们这边的荒神。”
“那你是有这个想法的咯?”
“是啊,不过不是现在。我之后还要问你一些关于北川凌美的事情,现在,让我先进去会会那块破抹布。”
说罢,歌利亚摸了摸藏在右侧袖管里的军刀,迈步走进了野战医院。
医院内的人很多,歌利亚在他们当中被挤来挤去,像极了一艘在十二级大浪当中摇曳的渔船。
“歌利亚……小心点……我……我快吐了……”
“你吐不了的,在这里连血都流不了。出入口附近的人就是这样,只有到了中间一些的地方才会好一些。”
“说起来,你试着回忆一下你和埃里克加班的时候的样子,说不定能够让这里的人少一些。”
“我试试吧。”
歌利亚紧皱双眉,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拼命想像着夜班时候的样子。
果然,人流减少了许多,但是同时,歌利亚也感觉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疲倦感。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看……看来,要想强行调取我的记忆,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我姑且称之为精神力吧。”
“确实,要想故意想起什么事情确实要更费事一些,不过你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些太中二了?”
“要不你给个科学一些的名字?”
“让我想想……”
“好了别想了,就这样吧。”
歌利亚继续向里面走。
此时的野战医院,俨然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从原来的人生鼎沸,变成了一片寂静,只有输液区方向偶尔传来的微弱的鼾声和床区传来的读故事书的声音。
“哇,辉夜姬的故事,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听到。话说,你居然能记的这么清楚啊?”
“不清楚是不可能的,这一晚可以说是我所经历过的最难过的夜晚。”
说到这里,歌利亚一边向前走一边指着输液区的光说:“那个在读故事书的人叫铃木芳子,正陪着她的小儿子……的尸体。唉,小的那个是被铁甲虫从正面撞了一下胸口,左胸被直接剖开,心脏上开了一个长达五厘米的大口子,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我父亲三次和她说已经没用了可她就是不相信,于是我们就给他的尸体戳了一瓶生理盐水,给她一个缓过来的时间。而正在手术台上的那位,是铃木芳子的大儿子,刚成为噬神者适格者,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啧……唉……总之,表面上是腿伤,不致命,但是等我们准备截肢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尾椎被敲开,椎管内的脊液被侵蚀,手术开始没一会儿就异化了,还差点把我给打伤了……是父亲,帮我挡了一下。”
歌利亚走到手术区前,往里面看:手术区是所有区域里面最为空旷的,最近的隔板也离两个简易手术台有近十米。许多不透风的隔板在最中间围出了一个圈子,周围还有几台喷洒消毒气体的机器。
尽管如此,这里只达到了一般的无菌要求的十分之一,有时会更加低。
其中的一个手术台正围着几个人,看那个样子,是正在做截肢的准备,躺在床上的病人正痛苦地扭动自己的身体,两个助手正在穿衣服,护士正在准备器械,麻醉师正在给他做腰麻,而歌利亚和埃里克两个人,正坐在一旁说话。
年幼的歌利亚正揉着自己的眼睛小声的哭泣,而埃里克正摸着他的头小声的安慰。
看着此情此景,歌利亚叹了一口气:“如果大儿子还能救得回来的话……说不定第二天她就不会上吊自杀了。可怜哪……”
嗞——呲——
在中间的那段记忆影像,突然像信号不好时的电视收视画面一样,呈纵向波浪状扭动了一阵。
玫兰莎挠了挠歌利亚的耳廓提醒道:“它就在这附近,歌利亚我们走吧。”
“不忙,再看看,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不会有新的发现了,歌利亚,你想再被它砍掉手脚么?”
“从这里到出口的位置我熟得很,一下就跑出去了,你放心吧。”
“好吧,一定要小心啊。”
歌利亚让玫兰莎镇定下来之后,继续观察着周围。
过了大约五秒钟,中间的影像恢复了稳定,但是盖在他身上的手术单,突然立了起来。
玫兰莎几乎叫了起来:“快跑!歌利亚!”
歌利亚却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样子,他右手一摆,露出了军刀握在手中:“装成一块手术单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啊混蛋!”
军刀发出一声长鸣,刀身瞬间变成了一米多长。
“什么,歌利亚,你这是想……”
“是的,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只想要回我的手,所以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躲来躲去。”
那块“手术单”已经落在了地上,重新变成了巴克的模样。与此同时,由于歌利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巴克的身上,巴克身后的那段记忆化作了一团烟雾,消散在了黑暗中。
歌利亚狠狠地对着一旁淬了一口唾沫:“巴克,没拿到我的手臂,我们两个是不会完的!”
玫兰莎央求道:“歌利亚,快走吧,你已经输给他十一回了。”
歌利亚反驳道:“第十二回就是我拿回我的手臂的一回!”
巴克手持双剑冲向了歌利亚。
“还来得及!走啊!”
“不,”歌利亚坚定地拒绝,“你是外行所以可能没发现,他的实力正在一点一点的下降,而且……”
歌利亚对着面无表情的巴克举起了左手:“这里是我的主场。”
巴克举起双剑对着歌利亚就扑了过来,而歌利亚信心满满地指着巴克喊了一声。
“银色战车!”
当然,歌利亚可不是一个替身使者,并不会召唤一个拿着刺剑的剑客,那并不属于他的记忆。这里他之所以会喊“银色战车”,是因为急救床的颜色是银色的。
歌利亚的话音刚落,歌利亚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由两名护士和一个噬神者推着急救床冲向了巴克,将巴克撞了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歌利亚见状,微微一笑,将左手举过头顶:“出来吧,我的伙伴们啊!”
歌利亚心里想得挺美,以为这里什么样的记忆都能用上,因此他直接在这里召唤自己所有的同伴把这块破布扯烂就完事了。
但是喊完之后,唯一的变化是,巴克从地上站了起来。
玫兰莎不解地问:“你在干什么啊,歌利亚。”
歌利亚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我只是试试而已,以为能直接人海战术结束战斗呢。”
歌利亚心想:看样子,只能使用在这个场地实际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忆啊。
歌利亚用余光扫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就离手术区入口不足三米,这里有充分的“推着急救床冲进手术区”的记忆,打击范围应该是一个呈以入口中线为基准,左右各三十度的一个扇形,毕竟有急救床的惯性还是挺大的,不容易操控。
但是“推着急救床冲出手术区”的记忆,恐怕就只有左右两条边,因为推出来的时候,就只有左侧手术台和右侧手术台两个方向。
也就是说,当我站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就是无敌的咯?
歌利亚这么想着,再次将左手指向了巴克。
“银色战车!”
又一辆急救床出现在了歌利亚的面前,撞向了巴克。
这次,巴克向一旁闪躲,躲过了这一撞,随后急救床就消失了。
“木大木大!”
歌利亚将手指转向了巴克,又一辆“银色战车”撞向了巴克,巴克还没有站稳,就被急救床撞倒在地上。
还没等巴克站起来,又一辆撞了上来,这次是直接从他的身上碾了过去。
看着巴克狼狈的样子,想着之前被巴克不断虐杀的场景,歌利亚得意洋洋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要怪就该怪你敢跑进我的主场,我今天就要把你活生生的撞死在这里!”
说完,歌利亚再次指着巴克喊:“银……”
刚喊一声,歌利亚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眼睛一闭,身子一晃,腿一软,差点就坐在地上。
“歌利亚!这一招好像不能无限用的。”
“啊对,我也感觉到了,”歌利亚晃了两下身体,站稳,然后扶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可以理解为这需要精神力来释放,是恢复到能放一次就用,还是等恢复满之后一口气用掉,就成了值得思考的问题了……不过,这可真是张不错的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