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离开了船长室,留下伊尔达和里卡多两个人对视了良久。
伊尔达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的钢笔问:“喂,里卡多,你觉得……歌利亚到底是不是真的会站在我们这边?”
里卡多把脸一沉,怒道:“哼,谁知道呢,我觉得罗伦这么看好他,十有八九他就是罗伦那边的,什么查克莱尔的目的,我看,他其实只是罗伦设下的障眼法。我经常看见克莱尔和他眉来眼去的,估计暗中有联系。”
“里卡多,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但是现在你把对罗伦的仇视带入了我们分析现在的歌利亚当中,这对我们了解真相来说是很不利的。”
伊尔达将钢笔放回了盒子,扶了扶自己的金边单片镜接着说:“据我观察,歌利亚根本不喜欢克莱尔,这算是我的直觉吧。”
“单凭之觉可不行,我们必须要有证据。”
“唉,你怎么不明白呢里卡多,我说你能飞,你有办法证明你不会飞吗?要是你刚开始的时候就接受了歌利亚是喜欢克莱尔的事实的话,那歌利亚的任何辩解在你那边都是徒劳的。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如果自己是加多林总督的话,我派克莱尔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这才是我们现在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里卡多挠了挠头,把自己略长的头发往背后拨了一下:“你的什么样的秘密让克莱尔必须来,而罗伦又不希望她成功……”
“秘密?有意思,”伊尔达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我可不觉得会有什么样的事情被加多林视为秘密,还专门派一个原来有较高的军衔的人来,这很不合理。”
里卡多猛地一拍手:“五五事件,如果是五五事件的话!”
“你是说瑟尔德·苏格尔·道尔格溺毙事件?那只是一个意外,道尔格是自己落水的,和我们没有关系,更何况,他的死无足轻重,根本不值得格雷普尼尔关注。”
“可他是格雷普尼尔的指战员之一啊!”
“就算真要调查他的死,也不至于用一个得力战将前来调查,而且,加多林可不是一个喜欢回顾过去的人。”
“好吧。”
“我在想,或许我们应该把整件事情倒着想。”
“倒着想?”
“嗯,”伊尔达用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对着中心敲了一下,“首先,罗伦反对但不自己阻止,说明这是不人道的行为,比方说杀人,罗伦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杀人,所以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然后是克莱尔,是个狙击手,要想杀人,这绝对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她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她的目标并不在我们的船上。可如果想杀人而不被人发现,那加多林总督派来的就应该是一个藏头不露尾的杀手,找个机会下毒就是了,但是他选择的确是使用狙击手,而不是专职杀手,那就说明,这个要被杀害的对象,有着非常高的警惕性,不会轻易食用他人给他提供的食物,你说,这样的人,在我们的港湾之内,会是谁呢?”
“难道说是……康纳什·霍恩?我们的……总参谋长?”
伊尔达点点头:“就现在而言,我觉得加多林总督的目的应该就是老康纳了,我记得霍恩在来我们这边之前,曾经效力于格雷普尼尔,他和加多林总督相处的并不好,而且在港湾的时候,他提出的决定有不少是对格雷普尼尔不利的。”
里卡多一摊手:“可这远远不足以构成杀死他的动机啊。”
“是啊,一定是加多林总督又掌握了什么新的情况,这才让他起了杀心。”
里卡多捻着自己的胡子说:“康纳什的决定一般都很针对格雷普尼尔,这次你离开本部前往各港湾和港主会面,说不定就有做了什么事情,惹到了加多林。”
“可是,这又有一点说不通。”
“哪一点?”
伊尔达用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说:“时间上说不通。加多林派出克莱尔的时候,我们的跋涉船刚刚离开克里桑什玛姆,而且……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呢?”
“而且,克莱尔离开格雷普尼尔的契机,应该是潘尼沃特第七据点覆灭于灰域中。”
“既然这样,那么你说是不是加多林总督知道,康纳什和马兰有勾结,毕竟,加多林总督最痛恨的就是协助马兰的人,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我觉得也不足为奇。”
“嗯……这……”伊尔达抿着嘴摇了摇头,“为什么我也开始像歌利亚一样开始怀疑了,我觉得……我觉得我们的思考方向可能又错了。”
“港主,恕我直言,你今天需要好好休息。”
伊尔达叹了一口气:“是啊,可是……歌利亚那边,我想……”
“交给我吧,我去和他说说。”
“不,不必了,不必了,你就让歌利亚专心的做他自己的事情吧。”
“可是……”
“我相信歌利亚能够做到的。”
“好吧,”里卡多对伊尔达举了一个躬,“请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嗯,以后,歌利亚如果又什么需求的话,你尽量满足他。”
“嗯。”
伊尔达点了点头,走到橱柜边,从橱柜里取出可可粉,倒杯子里,回头发现里卡多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于是又对里卡多摆了摆手:“这种小事,我就自己来吧。”
里卡多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船长室。
伊尔达端着冲好的热可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了电脑,登录资料库,在搜索栏中键入了“猎手会”三个字。
但是,和歌利亚一样,所得到的都是一些零星的报告,而且这些报告当中,大多数都是有“猎手会”关键词而没有任何有关信息,只有少部分是和猎手会有关的直接资料。
猎手会,之所以会遮遮掩掩的,应该就是和成为猎手会成员的方式有关吧。要是被世人知道,猎手会存在着比潘尼沃特更加灭绝人性的改造手术的话,这个组织确实很可能会顶不住舆论压力而就此崩溃。
歌利亚……
真正的歌利亚已经脑死亡,现在看到的只是他的躯体,而大脑属于其他人。
人类,为了杀死荒神,真的要走到这种地步吗?
在地下活动着的雷托斯家族,以及猎手会,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是真去寻找荒神的源头,还是在制造一个真正的地狱呢……
这样的想法一直困扰着伊尔达,以至于茶饭不思,寝室难安,三天之后,身体虚弱的伊尔达,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床上了,身边守着贝林教授,古村黛,罗伦,还有里卡多。贝林教授和里卡多坐在床的左右侧,里卡多弯着腰给伊尔达削苹果,古村黛手持病历夹站在床尾,而罗伦则是靠在病房的墙柱上,远远地看着。
“小伊尔,”贝林教授亲切地抚摸着伊尔达的额头,“真是……别乱来啊,要是你倒下了,克里桑什玛姆可怎么办?”
“真是的,只是想想就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以后要注意一些啊。”
里卡多一边说,一边将一片苹果递到伊尔达嘴边。
古村黛把里卡多的手往回一拨说:“哎呀别急啊,这样会呛到的。”
伊尔达说:“没事,把床摇起来就行,里卡多,谢谢。”
“没事,这是我该做的。”
说完,里卡多狠狠地朝罗伦白了一眼,罗伦一脸无辜地对着他一摊手:“这不能够怪我吧。”
贝林教授不解:“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打哑谜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贝林教授,”伊尔达伸了一个懒腰,拍了拍自己的脸,“里卡多,适可而止啊,罗伦也是出于好心,这不能怪他,只能怪我自己还不够坚强。”
“不,港主非常坚强。”
“没必要这么说,我自己知道。”
伊尔达往旁边的一张床上一瞥,发现旁边的床上躺着个人,椅子上坐着个人趴在床上,被帘子挡着,只能看得见影子。
伊尔达问:“啊?这床上躺着的是谁啊?我记得昨天尤格就出院了,没有病人了啊?”
贝林教授说:“哦,是歌利亚,他最近天天都在尝试恢复自己的手臂,今天凌晨的时候,西尔维亚摇醒我说,歌利亚出事了。我到哪里一看,发现歌利亚面色苍白,浑身虚汗,手脚冰凉。把他转移过来之后,西尔维亚告诉我说,她猜测是歌利亚在没有被西尔维亚催眠的情况之下,自己直接以做梦的方式想去解除掉自己手臂的束缚,因为昨天下午的时候,歌利亚尝试解除结束之后和西尔维亚说过,他快做到了。于是,他一着急就……唉,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好好珍惜身体。”
“那……他成功了没有?”
“还没醒,所以还不知道有没有解除。我觉得,等两天之后到了格雷普尼尔,可以让格雷普尼尔的人帮他看看,或许有办法解决,不然你说这这这……每次都把自己搞得死去活来的,我怎么受得了啊。”
“嗯……”伊尔达看向罗伦,“你能说说,你究竟是为什么看好歌利亚吗?”
罗伦伸出手指,一边扳着指头数一边说:“这个嘛……向死而生,永不言弃,还有……怎么说呢,经历的与众不同,就会有与众不同的品质吧,总之,我相信你会看到的。哦对了,到了格雷普尼尔之后,你可千万别在老家伙面前乱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