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崇德殿门口。
苏姝是踩着时辰来的,又恰巧碰到来送膳食的内侍。
苏姝挥挥手,让自己的人接过,让送膳的内侍回去。搭着初春的手下了步辇,身体仍是无力。
她抬手轻揉太阳穴,低咳一声。初春扶着她,步伐慢慢,没敢走快。
此时,苏念早已听到通传,出来接她了。
苏念步伐匆匆,看见阿姐,忙笑着道:“阿姐今日来得可早了。”细看又发现她脸色不似昨日之好,他蹙眉。
“只是念儿怎么瞧着,阿姐今的脸色不如昨日之好?”他上前一步,替了初春的位置,扶着苏姝。
苏姝摇摇头,笑着看看他,眼有感慨:“朝夕相处倒也没觉你长高了许多,居然也有阿姐的肩膀高了。”
苏姝抬手比划了一下,年方十二的少年,却也能及肩高了。高了,也懂事了。她眸里闪过一丝怀念惆怅。
入了屋,苏姝拉着苏念入座,唤孟秋摆开膳食,布菜。
她本是打算用了早膳便来的,奈何身子乏,歇了一会,便歇到了这般时辰。
满桌美味佳肴,不乏山珍海味,令人食欲大开。
苏姝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便言吃饱了。下了桌,她靠在红深木椅上,闭目养神。
苏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不浅。他想关心几句阿姐的身体情况,又因着教诲不敢出声。
苏姝撩起眼帘瞧了一眼,动作幅度恰好,优雅有度不失礼。倒是做的极好。
许是因了低烧,颇有些头重脚轻的。苏姝便不再睁眼,只靠着椅靠休息。她在等,等程炔来。
用罢膳后,本是该午休的时辰,但苏念为了抽时间多写些功课,也就免了午睡。
正写着,心中又是挂念阿姐的紧。苏念招来初春,低声问她:“阿姐这是怎么了?我瞧着是有些着凉了,可有请过太医了?”
初春自然担心主子,收了平常的不着调,哭着说:“是有些低烧罢。未曾请太医,这主子不肯,奴婢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她悄悄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主子,又压低了声,“不若六皇子您遣人去请一下太医?这样,主子就不会拒绝了!”她脸上露出希冀之色。
苏念立马放下笔,刚要唤小林子进来。未曾想,小林子倒似知道了一样,先进来了。
小林子惯性的弯着腰杆,忙说:“主子,程少傅来了!”
就这么一打岔,苏念就忘了要请太医这事。
听到少傅来了,他忙起身往外,一边问着:“可是真来了?那少傅今日来得也甚是早啊。”脸上甚至还带起了笑容。
立于原地的初春与孟秋面面相觑,只能无奈的退回苏姝身边。
苏念刚往外走了数步,就看见了程少傅。他连忙快步上前,行学子礼,“少傅午好。”腰间悬挂的禁步随之微晃。
程炔顿步,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嘴角噙笑,轻声回应:“六皇子万福。”
有虚弱轻浮的脚步声渐近,程炔转头看去,是苏姝。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红罗裙,发髻不如往常精致,只松松的挽了望月髻,斜插一支紫玉流苏簪稍作点缀。一只手抚在门上,头微弯的看着他。
“你来了。”她笑了笑。
程炔颔首回应,却发觉她声音微虚,似中气不足。
苏念回首,又看见苏姝后面的初春,终于想起要请太医之事。
他顿然一拍手,方要喊小林子,又被从盛安殿来的怀公公急急请走了。
一时间,崇德殿里就只剩下苏姝和程炔了。
苏姝微挑眉,有些好笑暗喜。父皇既请了念儿,那她倒也不急着去了。
回身坐下,边对杵在外面的程炔说:“进来坐吧,念儿一时半会还回不得呢。”
程炔有些踌躇,但看见苏姝虚弱疲惫的样子,心软便应下来了。
入座奉茶,程炔轻抿。苏姝罢手让人退下,慵懒无力。
“你不是问后宫之事吗?现在便与你说说吧。”她感觉嗓子有点干痒,就润了润喉才继续说。
程炔留心看着,眉心微蹙。根据这些年的经验,他大概也能猜到她约莫是发烧了。只是也不知道她可有请太医开药?不然怕是越烧越烈。
他眸色暗了暗,有些漫不经心的听着,其中夹着几声咳嗽越发让他担心。
待她说完一段,方严肃问她:“我看你今日身子不适,可请太医了?”若是请了,怎还会咳的这般频繁?
苏姝看他皱眉肃脸,内心难免几分忐忑。这般神情在他脸上可不常见。
她眼珠转转,努力做到似有其事的样子,“自是请了,药我都服了一贴,你莫担心。”她朝他示好一笑。
一看这般模样,程炔把手中杯盏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吓得苏姝的心都颤了颤。
他面无表情,只微妙的看着苏姝,眸子微眯。
苏姝被看得心底发慌,当机立断的喊:“初春,去给本宫请太医来!”
听到门外响亮的应承声,程炔才露了笑容,换上如沐春风的目光,温声劝她。
“若是身体有恙,是该请太医来看,这样也可让六皇子安心些。”自然,安心的还有他,不过不提也罢。
苏姝扯出一抹苦笑,应付着:“我知道了,多谢阿炔提醒。”实则内心泪流满面,完了,又要吃那苦药了,这可如何是好。
可...苏姝又悄咪咪地瞄了一眼神色柔和的程炔,他方才那表情,她不敢不从啊。
程炔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就岔开话题,“我前几日曾看到一个小故事,殿下,”
顿了几秒,又改口笑道,“苏姝可有兴趣一听?”
见她欣然点头,程炔便缓缓道下去,顺带还细心的给她换了茶水。
等到太医来,仔细把脉开了药后,程炔也算是放了大半心。
他嘱托她的婢女记得提醒苏姝按时喝药后,又催着苏姝回宫歇息。见万事安排妥当,才施施然的回了程府。
苏姝病的不重,不愿喝药。但在初春威胁着若是不喝便告诉程炔后,还是捏着鼻子苦巴巴的喝了几日药,也就好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一转眼,已是数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