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满是尘土的诊所，林墨心说，不做个大扫除肯定是不能住了。
忙活了整个下午又半个晚上，才算勉强收拾干净。林墨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扑进卧室。脸刚贴上枕头，困意便席卷而来。
正要入梦，突然想起什么，她又强打精神，喝了满满一大杯水才上床。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忽听门前石板地上，一阵清脆的皮靴声传来。
本来出于安全考虑，林墨不敢睡得太实。此时，昨夜灌的凉白开早已沉积下来，成了自然而然的叫醒闹钟。在卫生间内仔细分辨着脚步声，林墨感觉，这不是路过，而是有一帮人来到门口了。
“笃笃笃……”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林墨不想开门，毕竟诊所还没完全收拾好。另外，自己正处于危险时期，戴罪之身还是尽量少和外人接触的好。
因此，她决定不执行格哈特先生的交代，暂时不开门应诊，而是打算简单吃点早餐，然后就赶回别墅。哪知道刚起床就来人了。
这帮好死不死的家伙还真锲而不舍。起初敲一阵等一阵，随后便连续不停的敲，最后竟然开始“砰砰砰”拍了起来，还大喊：“请快开门，我知道里面有人。”
喊话的是个男人。林墨从二楼窗户上，借着街边路灯的余火，偷偷观望。
天哪！好几个士兵正在门口站着。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趁他们还没冲进来，赶紧逃！
林墨一边心里骂着，一边满屋寻找退路。谁知这栋建筑竟没有后门，房子背面连个通风口都没有！所有的窗户和门都是朝向街道的。
这可糟糕了！她又迅速跑向壁炉，扒着炉膛看了看，烟囱太细了，根本钻不进去。
“请快开门！”外边的人不断拍打着大门。
跳窗也不行，要是扭伤了更跑不了了。来不及仔细思考，情急之下，林墨只好先跑到楼下。
怎么办？怎么办？
哈，天无绝人之路！
药具室的牌子出现在眼前，林墨灵光一闪。
推开门，迅速从医疗柜里翻出一只口罩。回身往外走，又见门后挂着护士帽和和白围裙，索性全都穿戴上。最后，又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尽量让自己看着不那么慌乱。
拼一把，这都不行就只能认倒霉了，林墨心想。
该说点什么呢？一边心里打着草稿，她一边走到门前。打开门，发现外边竟足足站了五个大兵，一个个人高马大，齐刷刷的向她看来。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胸前挎着一个文件筒，真皮镶金边，表面刻着烫金番红花国徽，十分精致。他问道：“请问格哈特阁下在吗？”
“不在，今天先生没来坐诊，您有什么事吗？”林墨扫视来人，并没有熟悉的面孔。来找老板的？反正不是抓自己的就好，乱跳的小心脏慢慢平静下来。
“请问你是？”
“哦，我是新来的护士，”她默沉着应对。
士兵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墨，又问：“嗯，他人在哪里？这有一份紧急公文，需要交给本人。”
“在城郊的别墅，”林墨爽利的回答，正想着要不要报告地址。
“好的，知道了，”对方显然和她一样清楚，转身对同行的其他人下令，“快，赶紧去格哈特大人的别墅。”
“Yes,sir！”
士兵们急匆匆的离开了。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林墨隔着口罩吐了吐舌头，刚才真是好紧张，冷汗都把内衣浸湿了，连后脑勺上的头发都贴在了脖颈上。
她把护士帽和口罩揣进裙兜，轻轻拍了拍，心想看来这身装扮还挺管用的，不如就先留着吧。
回到屋里，又做了一遍更为仔细的清扫，诊所终于焕然一新。胡乱啃了几口面包，看看时间不早，林墨便锁好门，向格哈特别墅出发。
……
克里斯蒂安尼亚此时虽已是清晨，但天空依然昏暗。港口附近的街道上点点灯火，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夜捕的渔船，陆陆续续进港。渔民们有的在沙滩上清点着渔获，有的整理着渔网，还有的把整筐整筐的各类海鲜往岸上搬运，好一派繁忙景象。
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鱼虾、喷着水花的贝类，林墨心说，难怪大爷大妈们都喜欢赶早市，看这比手掌还大的扇贝，那边跟小臂差不多粗的皮皮虾，还有元宝似得大鲍鱼、张牙舞爪的大螃蟹，都是只见过没吃过……等完成任务了，必须得好好品尝一番呢。
湿润的海风吹在面庞，秀发随风飘动，林墨感觉很舒服。上次去海边玩，还是和父亲一起。那是一座停泊在海湾里，用报废航母改装成的主题公园。父亲难得陪自己一次，爷俩一起看了情景再现的战争表演，还有各种杂耍。那天玩的很开心，一幕一幕温馨有趣的场景犹如放电影似得在脑中展现。
然而此刻，身处异世，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恍如隔世。父母在，不远游，谁知如今竟是两世相隔。心中一股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眼眶中温热的液体开始止不住的打转。林墨不得不一遍一遍默念佐佐木队长的教导：
“千万不要想美好的事物、不要想美好的事物、不要想美好的事物……”
还是快赶路吧。现在可不是感伤的时候。
不再欣赏港口的晨景，林墨命令自己专心走路。谁知没走多远，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海港旁边就是渔民们的居住区。成排的木头房子，高矮错落，参差不奇。有个人走到临街一栋不起眼的房子前，左顾右盼着。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那人的装束实在太有特色，头上裹着包头巾，一袭长袍穿在身，跟本地人的打扮完全不同。
虽然脸上裹着面巾，还是被林墨给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天在货栈买炸药的刀疤脸吗？他在干嘛？
对了，他不也上了通缉名单么？莫非这人是间谍？！
刀疤脸背对着门站定，像个独狼似的扫视着周围的街道。
这帮家伙想干嘛？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姑娘倒想看看究竟如何。这一次，林墨下定决心调查一番。
突然，刀疤脸望向林墨，眼神里似乎放出了一道光。他伸出一只手。
糟糕！被发现了？
刀疤脸伸出一只手，冲着这边摇晃了两下。
这时，从林墨身后走过来两个渔民，还抬着一只大个深海乌贼。刀疤脸对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便一块走进木屋里。
根本没人注意她这个小女孩。
被人选择性无视了？也不尽然，林墨轻舒一口气：原来出门时把口罩戴上了。
哼，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
尽管在她看来这几个人的行为古怪，但在本地人看来却寻常不过。外国游客经常直接从渔民手中购买水产，无外乎图个新鲜，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刚才这一幕。
林墨假装在木屋门口掉了东西，借机从门口的窗户偷偷巴望。刚才那只大乌贼就被扔在外间的地上，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进到里面的房间了。
她又悄悄转到屋后，发现背面还有窗户，便蹲在窗台底下偷听。
屋里面众人正在交谈。林墨通过意识检查了语言译解系统：有人说挪威口音的英语，有人说柏柏尔语。虽然各自操着不同语言，但他们显然能够互相听懂，你一言我一语，并没有交流上的障碍。在挪威估计没人能听懂那种外语，这些人也并没刻意压低声音。在本地人听来，他们的对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很难听出端倪。
可在林墨这，这就不是问题了。她把双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刀疤脸问：“船找好了吗？”
林墨蹲在小木屋的后窗下偷听，答话的显然是个挪威人。
“当然嘞。那个报酬嘛……能不能先付点定金？”
只听“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盛满金属的袋子被扔在了桌上。里边显然装满了金属小片片，而且重量不轻。随后，袋子被拿拿起，有人打开，清点了一番，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看来真不少啊。
“办完事，我们真的能去威思顿吗？”另一个本地人问。
“那当然。办完事后，自然有人接应你们，”刀疤脸说道，“到了那边，包你们后半辈子锦衣玉食！”
“你们不就是想要珍珠么？直接去买不就完了，干嘛要打打杀杀的呢？”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刀疤脸恶狠狠的说，“最好按计划走，否则别说后续报酬，吃进去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几个人又你言我语的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林墨听出来，他们的船要在远海打渔区，抢劫一些渔民。那里正处在挪威王国和丹麦王国领海的交界处。这些人想抢劫丹麦采珠的渔船。
“采珠船的速度很慢，你们一个一个的抢。记住，一定拿准时机，”刀疤脸嘱咐道。
他们不是间谍么？怎么干起了抢劫越货的勾当？林墨不禁满脑子疑问。如果刀疤脸是瑞典派来的间谍，他们没理由袭击丹麦的渔船呀。报纸上都说瑞典和丹麦现在是同盟关系。这又是怎么回事？
谈话中，只听有人朝窗户走来。林墨飞快闪进旁边的小巷子里，一路小跑，向城外而去。
这些人有什么目的？林墨边走边思考，然而却百思不得其解。
……
回到格哈特先生的别墅。
一进门，发现老先生正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修长的双腿伸出垫脚凳老长。手里还攥着鹅毛笔和草稿纸，脸上扣着一本书，呼噜声大作。估计又是工作到深夜，体力不支，睡着了。
林墨找来毯子，轻轻地为他盖好。发现先生手边的地上，展开着一张纸卷。
这是上等羊皮纸，一角上标示着王家的狮子徽记。一定是那些士兵们送来的。
林墨将它拾起，抬头工工整整的写着：“呈尊敬的碧斯陶恩（Beastown）男爵，弗雷德里克·冯·格哈特阁下敬启……”
我这位老板到底有多少个身份？林墨暗道，一会是公会，一会又是男爵，果然是氪金玩家啊。
下面继续写道：“国家正处于危机之中，请男爵阁下携带必要之医疗器具及药品，尽快前往克里斯蒂安尼亚城堡商议为要。”
落款是“内阁首相，海军上将卡尔松勋爵”。
林墨心想，这不是审问自己那个勋爵么？挪威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这些书信纸笔轻轻收集起来，整理好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格哈特先生嘴里还咕哝着：“已经提取……水杨酸……嗯……好……下一步……”
这位先生简直对科学研究走火入魔了，林墨暗笑，不如先给他准备些早饭吧。
来到厨房，林墨吓了一跳，这里简直乱的像个垃圾场。水槽里塞满了沾着油渍的盘子，操作台上凌乱堆着各种厨具，炉灶上还坐着一口锅，里面的汤都发臭长毛了。各种蔬菜水果，好的、烂的混着扔在角落里。地板上，不知满是油污还是什么，走起来黏黏的，鞋底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要不是本人平时自理能力不错，这会儿估计早吐个七荤八素了。
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一不做二不休，林墨撸起袖子，找来胶皮手套、抹布、笤帚、拖把什么的，把厨房里的垃圾一样一样往外清，餐具刷洗干净，码放整齐，各种食材调料分类摆进橱柜里。
差不多忙活了一个小时，厨房里总算恢复干净整洁的了。林墨插着腰，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成就感自动就升上了心里的小旗杆。
这么好的厨房，要不做点吃的，岂不浪费？
仔细一看，其实格哈特先生家储备的食物还是极其丰富的，粮油自不必说，一人多高的大储藏柜里，蔬菜、腌肉、咸鱼、香肠之类满满当当的，几个抽屉里盐巴、胡椒、丁香、肉蔻、红花、肉桂等俱是样样齐备。
刚才收拾的时候，林墨就发现，格哈特先生平时吃饭一定是非常将就的，胡萝卜、生菜这些都是直接吃，那些不能生吃的，干脆没动过，任由其在角落里长芽、变质。
这样的人胃口肯定不好，早餐不如弄的清淡些吧。林墨拿出胡萝卜、土豆、洋葱，准备做一锅蔬菜浓汤。
土豆耐煮，切成小块；胡萝卜次之，切成片；洋葱甚至可以生吃，随随便便切的大些。三种材料分三个小盘备用。
林墨生好炉子，多加柴火烧上大火。炉灶口摆上汤锅，崴了一小块黄油扔到锅底。很快嫩黄色油块变软融化，最后变成了半透明的液体，敷在锅底。她抬起锅微微一转，整个底部和下边的锅壁就都沾上了油膜。
将胡萝卜块倒进锅里，煎炒一番，直至表面变成金黄。此时，黄油里也侵染了些许胡萝卜的橘黄色。林墨又把洋葱加了进去，“哧——”的一声，赶紧配上一勺豆豉翻炒几下，葱香味顿时从锅中散发出来。
进行到这，舀上几大勺水倒进锅里。看见胡萝卜和洋葱在汤里打着转儿，她又将土豆丁撒进其中。
嘿嘿，之前土豆可不能过水，林墨心说，否则汤汁就没法熬得浓厚了。等到锅里的汤烧开，她将炉子的风口调小，火苗随之渐渐变小。再撒些胡椒面和盐巴调味，熬制十几分钟，汤汁终于变稠了。
用汤匙舀出几块土豆、胡萝卜尝了尝。嗯，软糯可口，还透出一丝香甜，果然不错。她一手一块抹布，把着锅耳朵，将汤锅端到旁边关着的灶口上煨着，又在刚才的灶头坐上一壶清水。
早餐准备停当，回到客厅。格哈特先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裹着毛毯，面朝里侧躺着，睡得特别香。这得是有多累？
反正也闲来无事，白拿人家工资总是不厚道。林墨走上楼梯，准备到二楼打扫一番。谁知，这一扫不要紧，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别墅二层的格局与一层大不相同，有一条走廊串联着数个房间。
林墨走进一间大屋，里面摆着很多书架。架子和架子之间，仅留了供一个人侧身通过的通道。书放的十分杂乱，有的还扔在了地上，却没有多少尘土，可见主人会经常来翻阅，只是不太在意对它们进行整理。
仔细看，每一个书架上都镌刻着几个小字，有的写着“医学”，有的是“历史”，看来是代表了分类。林墨暗想，这是私人藏书馆啊，不知上一任助手被辞退多久了，这些分类做的很清楚，只不过看完的书没有再被摆回原位，而是随意插放，顺序全乱了。
纤细的少女之身在书架间穿梭毫不费力。她发现有一个书架特别整齐，并没有被翻动多少。
书架侧边用花体镌刻着“Magic”——原来是魔法类的。林墨倒是觉得十分好奇。毕竟这是个有魔法的世界，这些魔法书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要是能学上两招岂不更好。
她从架上挑选了一本看起来比较对眼的。此书装帧精美，书皮本身，就是硬木板做的，镶着金属边，上面刻着各种繁复的花纹。虽不知道都是什么寓意，但却有一种神秘的风格。整本书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仔细观瞧，花纹中还似乎涌动着一些幽光！
林墨翻开书，每一页都有描绘神鬼异世的图案装饰。而书页正中，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和符号。意念驱动随身系统，试着翻译了一些：
Fubute Ubcabtaten，Wingardium Leviosa
Serpensortia，Aparecium，Lumos
林墨不禁愕然，这些都是啥意思啊？！
看着文字上隐隐约约的，她拿着书来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书上的文字竟然能够发光，这让她更加诧异。译解显示，这些奇形怪状的文字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意义，更像是暗语或者密码。
突然，意识中闪现了一条信息，是随身系统提示：
【侦测到能量波动】
此刻刚好是左手捧着书。她用意识驱动能量采集程序，魔法书上的光开始强烈起来，通过手腕，慢慢涌向小臂。最后，光线好像无数只萤火虫，萦绕在书和手臂周围。
【启动！】
林墨心心念，发出指令。
光逐渐在集聚起来，似乎开始往胳膊里钻。林墨吓了一跳，书差点就从手中掉落，但细细感觉却没有任何不适。唯独胳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魔法还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
片刻，光芒完全消失，周围再次变成了一片昏暗。书上的幽光也消失了。林墨感觉书变轻了不少，又拿回有阳光的地方仔细翻看。封面上那些涌动的幽光完全没有了，书页上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或许，这才是这本书原来的样子吧。
林墨读取了采集系统的读数：
【采集进度：0.01%】
哈！魔法果然是一种能量形式。林墨十分欣喜，少是少了点，但聊胜于无，起码任务终于有了进展。也不知这本书上记载的是什么魔法，她把用过的书放回去，又拿出一本，依然是涌动着幽光，沉甸甸的，按照刚才的方法又重复了一遍。
【采集进度：0.02%】
林墨看了看这一大架子的魔法书，心下盘算，估计这些能完成个百分之几吧。
诚然，这种行为和偷窃没什么两样，但她还是安慰自己，反正格哈特先生也不喜欢魔法，倒不如被我利用一下——大不了将来补偿老板一下嘛。
她又拿了一本看起来更大更厚的书，如法炮制，再次吸收了能量。
【采集进度：0.05%】
果然跟书的大小薄厚正相关啊，太好了。
忽然，楼下有人怪叫。
“哇啊！救命！来人！来人呐！”
那嗓音分明是格哈特先生。
“噔噔噔噔……”林墨一路狂奔到楼下，跑到客厅，“先生，您怎什么啦？”
“小女孩？啊……薇拉，这，这是我家？”格哈特先生喘着粗气，正惊魂未定的四下张望，手里紧紧攥着毯子。
“当然啦，昨晚您一定是累的睡着了，我帮您收拾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没什么异常，林墨也吓出一身冷汗，老板看来是被眼前的干净整洁惊到了。
“我……我的演算纸，还有书，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