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混沌初开化为天地万物,上为天,下乃地,日月星辰各司其职,朝则升,暮则落,四季更替。
云龙盘旋,凤舞九天,仙凡殊途,六界分明。
司乐神族,一女子盘坐于池边的一块青岩上,此池名为磬音池,是司乐神族的神圣之地,非一般人不可入内,能够进入磬音池的,只有寥寥几人。
只见这女子于一把古琴附于膝上,纤细玉指在琴弦上弹指一拨,便是天籁之音。
琴弦拨动之处,时而婉转时而悠扬,如行云流水般令人心旷神怡。
再看那女子,丹唇明眸,眉黛清晰,肤色白皙,柔美如玉,绝色佳人方如此。
她就是乐神唯一的女儿,乐夕。
许是绝美的琴声引来了听客,一个倾拔修长身影悄然于此。
乐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能够进入磬音池的人屈指可数,她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果然,那人开口:
“夕儿的琴音真是妙不可言,连我这个做师兄的都自愧不如了。”
该男子身着一袭白色长袍,领口与袖口处乃银丝云纹镶绣而成,他长发束起,只系了一条白色丝带,一双明亮又温柔的眼眸嵌在精美绝伦的脸上。
“音祁,你又取笑我,若论琴艺,我又如何能够跟你相比?”
收起古琴,乐夕站了起来,山谷中似是起风了,她抬起手来将飘动的长发撩于耳后,又道:
“爹爹经常拿你来督导我,他夸你天资禀赋,修为造诣都乃上乘。何况我们司乐神族本就主修琴艺,仙术造诣颇为弱势,但是唯独你,却恰恰相反,无论琴艺还是仙法,你都是技高一筹,也难怪爹爹老拿你给师兄弟们做榜样了!”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温柔地抚了抚她乌黑亮泽的长发,乐夕很喜欢他拨弄自己的头发,他的手很细腻,又很温暖。
“夕儿,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平生未有远大志向,只愿趋于夕儿身后,为夕儿锦上添花便可。”
“此话差矣,我乃一小小女子,怎可让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追求?”乐夕立马出言反驳。
在她心目中,她的师兄音祁完美无瑕、温文儒雅,修为又高,而她自己呢,仙术泛泛,凡事都要有赖于他的保护。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怎可让他为了她放弃毕生的志向和追求。
“可是……”他顿了顿,他的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期待,他缓缓道:“你便是我的毕生所求。”
刹那间,风也停了下来,唯有那几个字,一遍又一遍碰触着她的心。
原来,世间还有如此动听的话语。
而他,依旧保持着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哦……?”乐夕饶有兴趣的抬着脑袋,一副认真的盯着他看,以为他会脸红,没想到他仍旧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对付早已心如鼓擂,只是她没有凑过来听而已……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追得上了!”
乐夕一脸俏皮的说完,便向远处跑去。
不脸红是吧!不脸红,那你就追吧……
她依旧顽皮可爱,他的脸上又是温和一笑,朝着她奔跑的方向轻步追了过去,只要他再向前一步,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拉过来,拉到他的怀里,然后……
可是还没待他继续想下去,忽然间,乐夕停住了,她只觉胸口疼痛万分,该死,又来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来了……
她捂着胸口,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在她的身体将要倒下去的前一刻,音祁已经上前抱住了她。
“夕儿!夕儿,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
看着倒在怀里的人儿,他的声音因为心疼变得低沉嘶哑起来,他轻轻的将她抱起来,她的脸色如白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
不行,要马上回宫找师父,现在只有师父可以救她!
“师父……”
音祁抱着乐夕来到了正殿,一边焦急地喊着师父,一边心疼不已的看着怀里的人。
她双眼闭合,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万年来,他无数次看到她像现在这般模样,每一次,都让他心疼不已,每一次,心都像是被揪了起来,不能呼吸。
“音祁,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声音后,音祁抬起头来望向师父,他的脸上也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苍白而无力。
乐神从外面进来,看到他最疼爱的女儿昏迷不醒的躺在爱徒的怀里,原本刚毅的眉头立马紧锁起来,他伸出手来放在乐夕的额头上。
“怎会变得如此严重!”
这一次,乐神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挺拔的身躯仿佛在一瞬间佝偻下来。
听完师父的话,音祁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他知晓师父的意思,以往乐夕昏迷,师父也从未出现过如此这般神色,他用力地握紧怀中人的手,声音在心里颤抖,“夕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音祁,快!快把夕儿放到床上去!”
音祁听到师父发话后,没有任何的迟疑,立马将乐夕抱到了内室。
只见乐神的掌中出现一道彤红色光体,光体流转,像是被注入了很强大的灵力,在掌力的推动下缓缓的输送到乐夕的体内。
过了很久,乐夕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一些,音祁很温柔的把乐夕的身体放平躺好,又轻轻地盖上薄被,让她能够好好休息。
“师父,为何……”音祁不解,上一次乐夕昏迷的时候,师父也未像这次一般大耗灵力。
乐神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想问什么,但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音祁的声音因嘶哑有些变声。
之前师父对此事一直都是绝口不提,他每次问起来,换来的都是师父无声的叹息,今日无论如何,他必得向师父问个明白,他跪在乐神的跟前,恳求道:
“师父,夕儿到底有什么旧疾?音祁求求您告诉我吧!或许我们还能找到治愈夕儿的办法,我实在不想夕儿受这种无穷无尽的痛苦。”
见自己的爱徒跪在地上,乐神也是于心不忍,他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没有办法……”
“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如果能够救夕儿,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就算要用我的命换夕儿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乐神看了一眼爱徒,他的心里除了怜惜,更多的是震撼,没想到他最爱的徒儿为了她的女儿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真不愧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这让他感动很欣慰,他更是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可是乐夕的病……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的眼睛望向了远方……
一万年前,乐神与乐夕的母亲相识,她叫素心,是一位凡间女子,却美得不可方物。
初遇她时,只闻琴声婉转,美妙的旋律回荡在整个天空之上,乐神当时就被她深深的吸引住,她是那么的安静,不染世俗……
乐神与她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并将素心带回了音邈宫,正所谓是天上繁华方一日,世间沧桑已千年,正因为如此,素心亦不似凡人再忧虑那些生老病死了,只是凡人之身毕竟是凡人之身,根源仍未改变过。
所以当这件事被广成圣人得知的时候,广成圣人不禁大声训斥自己的徒儿,但是乐神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奈何广成圣人极力劝阻也无济于事。
乐神叩拜广成圣人离去时,只见广成圣人轻轻摇了摇头:“岁月容易过,红颜弹指老,两情皆有意,福兮祸兮……”
乐神年少气盛,自然相信他的真心会战胜一切,他也愿意承担所有的福祸,就算要遭天谴,他势必会一力承担,却不想世事难料,天意弄人……
乐夕出生后,乐神更是喜不自胜,早已将师父的话抛之脑后。
可是没想到的是,素心生完乐夕后不久便撒手而去,乐神恨自己纵然身为让世人仰慕的神,却救不回自己的妻子,他不由的想起师父所说的话,悔不当初,是他害了素心,但是让他痛彻心扉的不仅于此。
乐夕自素心去后不久脉息微弱,生命岌岌可危,乐神别无他法,便抱着乐夕去求他的师父广成圣人,希望师父能够看在乐夕刚出生就没了娘亲的份上救她一命,广成圣人慈悲,纵然保住了乐夕一命,但是由于乐夕体内真气相撞,每过一段时日便会发作,并且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严重。
广成圣人说这是乐夕的劫数,想逃也逃不掉的,就看她日后的造化了,如果她能够闯过这个劫数,她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几千年来,乐神一直都在不停的寻找能够治愈乐夕的方法,却犹如大海捞针……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口溜进房内,床上的人轻微皱了皱眉,便睁开了眼睛。
床榻上,他侧着脸,眉宇微蹙,眼睛微微闭合着,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散落的长发垂在床前,早晨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精美绝伦的轮廓。
他一夜都未合眼,不免有些疲惫,但床上的人只是轻微的动了动身子,他便清醒过来。
“夕儿……”
他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可算是醒了,她知不知道,他担心了一夜,更是揪心了一夜。
虽然师父交代,夕儿睡一觉便会好了,可是,他终究不放心。
能够让他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人,也唯有乐夕一人了。
他愿意为了乐夕付出他的一切,只愿她能够开心快乐!
“你终于醒了……”
音祁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看到乐夕平安无事,他的眉头才能舒展开来
“夕儿,你现在感觉如何?胸口还痛不痛?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他伸手扶起乐夕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
“音祁,我没事了,害你担心了,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乐夕见天色已亮,显然她已经睡了一夜,又想起昨日的情形,后来发生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了。
难道他……
“你守了我一夜?”
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乐夕便也能猜出来。
想到他整夜都陪在她身边,一直守着她看着她,她的内心不免欢喜起来,昏倒的事情也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嗯。”
音祁点了点头,依旧微笑着看着她,习惯的将她凌乱的长发拂平。
“都怪我身体不好,总让人担心……”
乐夕自责道,心里更是内疚起来,可这又能如何?
她的身体就是如此的不争气!
“夕儿,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又何需自责?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他握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以后不许再吓我了,知道吗?”
而他的心里却是坚定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乐夕的病治好!
“夕儿遵命!以后再不让你为我担心了!”
说完,她便从床上跳了下来,睡了一晚上,她感觉精力充沛,虽然她的身体从小便是如此,但是她早就习惯了。
下一刻,乐夕便被拉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如春日阳光一样的温暖。
“身体才刚刚好,你又开始调皮了,小心摔倒了……”
她的乐观,她的快乐,时时刻刻打动着他的心。
“嗯……”
窝在他的怀里,她也能够感觉到脸颊发热。
虽然他们从未说过什么动情的话语,但早已心意相通,昨日他便是第一次对她说那样的话,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几千年前,还是孩童的音祁被他的母亲送到了音邈宫,从那时起,他们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修炼,一起抚琴,有时候,他们会趁乐神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下凡界去。
后来音祁告诉她,他的母亲是个凡人,他在凡界生活了数年,虽然少不更事,但是他对凡界却有一种难以忘却的情怀。
他不知母亲为何会把他送来音邈宫,也不知道母亲后来又去了何处,他只知道他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