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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仙女 谎言和长鼻子

正当可怜的匹诺曹被那两个杀人强盗吊在大橡树上,觉得这会儿凶多吉少的时候,那位有着天蓝色头发的美丽小女孩又在窗口出现了,她看见木偶被吊在树上,让北风吹得摇来摇去的,实在是太不幸了!小女孩非常同情他,于是轻轻地拍了三下手掌。

三下手掌刚刚拍过,一阵很响的拍翅膀的声音就出现了。只见一只巨大的老鹰风驰电掣地飞了过来,停在了小女孩的窗台上:

“您有何吩咐,我仁慈的仙女?”老鹰说着,垂下了它的鸟嘴向仙女致敬。(要知道,其实这有着天蓝色头发的小女孩并不是凡人,而是一位善良的仙女,她在这座树林附近已经住了一千多年了。)

“你看见那木偶了吗,就是那个被吊在大橡树树枝上的木偶?”

“我看见了。”

“很好。马上飞到那里去,用你那有力的尖嘴替他解开那个吊着他的绳套,然后把他轻轻地放在橡树下的草地上。”

老鹰飞走了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说:

“您吩咐我做的都已经做好了。”

“他怎么样?活着还是死了?”

“我看他不像活着,也不像死了,因为当我松开套在他喉咙上的绳套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说:‘现在我觉得好多了!’”

仙女听了这话,又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一只漂亮的卷毛狗很快跑了过来。它是像人那样用后腿直立走路的。

这只卷毛狗身上穿着车夫的礼服,头上戴着金边小三角帽,白色的假卷发一直垂到了它的脖子上。它的身上穿着一件巧克力色的上衣,上面还钉着漂亮的宝石纽扣,衣服的两边有两个大口袋,用来放主人吃饭时赏它的肉骨头。卷毛狗的下身穿着一条大红天鹅绒裤子、一双丝袜,还有一双开口的软鞋。在它的后面还有一样东西,很像雨伞梢,是用蓝色的绸子做的。这东西在下雨的时候可以很好地藏住它的尾巴。

“去做件好事吧,梅德罗!”仙女对卷毛狗说,“立刻到我的厩房里,选一辆最好的车子去树林子一趟。你到了大橡树底下,会发现一个半死不活的可怜木偶正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你去把他抱起来,非常非常小心地放在车子的坐垫上,然后把他送到这儿来。明白了吗?”

卷毛狗把后面那个蓝绸子做的尾巴套摇了三四次,表示它明白,然后它就以闪电一般的速度跑掉了。

转眼的工夫,只见厩房里开出来了一辆天蓝色的小轿车。车的外面装饰着金丝雀的羽毛,里面却糊得像是灌满了奶油和奶油蛋糕那样。车子是用一百对白老鼠来拉动的,卷毛狗端坐在驾车台上,左右挥舞着鞭子。大多数车夫在赶路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

一刻钟不到,这辆小轿车就驶回来了。等在门口的仙女赶忙抱起可怜的木偶,将他送进了一间墙上镶满了珍珠的小卧室。然后,仙女马上请了附近最有名的大夫们。

三位大夫立刻就被请来了,一位是乌鸦,一位是猫头鹰,还有一位是会说话的蟋蟀。

“我想请三位看看,”仙女对围在匹诺曹床边的三位大夫说,“请看看这不幸的木偶是死了还是活着……”

听了仙女的请求,乌鸦大夫第一位给匹诺曹把脉,然后又摸了摸他的鼻子,接着又摸了摸他的小脚趾。等到全都摸过了,乌鸦大夫极其严肃地说了这一番话:

“我认为这木偶已经完全死了,但如果他没死,那就有可靠的迹象证明,他完全活着!”

“非常抱歉,”猫头鹰大夫说,“我必须要说,我跟我这位有名的朋友兼同行乌鸦大夫的看法截然相反。我认为,这木偶完全活着,但万一他不幸没了气,那就有非常可靠的迹象表明,他已经死了!”

“您看呢?”仙女问会说话的蟋蟀。

“首先,我要说的是,一位小心谨慎的大夫在对他所要说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时候,最好还是免开尊口。再有,这位木偶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面孔,我认识他已经有些日子了……”

匹诺曹本来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一块真正的木头,可这会儿听了蟋蟀的话,他一下子猛烈颤抖起来,弄得整张床都在摇晃。

“这个木偶,”会说话的蟋蟀接着往下说,“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坏蛋……”

匹诺曹睁开眼瞄了一眼,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他还是个无赖、二流子、小流氓……”

匹诺曹把脸缩到了被单底下。

“这木偶是个不听大人话的坏孩子,他就快把他可怜的爸爸给气死了……”

蟋蟀还没说完,大家就听见屋子里传出了明显压抑着的哭声和哽咽声。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在场的人有多么惊奇吧,因为当他们刚刚把被单掀起来一点儿的时候,就看到是匹诺曹在哭,在哽咽。

“哦,死人会哭,就表明他正在活过来!”乌鸦严肃地说。

“我不得不再次表示我跟我这位有名的朋友兼同行的看法正好相反,”猫头鹰跟着说,“依我看,死人之所以会哭,是表明他根本不想死。”

三位大夫刚一走出屋子,仙女就来到木偶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脑门。她发现,匹诺曹正在发高烧。

于是她将一些白色的粉末溶解在半杯水中,拿来给木偶。仙女非常温柔地对他说:“喝了它吧,过几天你就会好了。”

匹诺曹看看杯子,歪了歪嘴,哭丧着脸问道:

“这东西是甜的还是苦的啊?”

“是苦的,可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苦的我不喝。”

“听话,喝了它你就会好的。”

“苦的我不要喝嘛。”

“如果你喝了它,我就奖给你一颗弹子糖,让你甜甜嘴巴。”

“弹子糖呢?”

“就在这儿,”仙女说着,便从金色的糖盒里拿出了一颗。

“我要先吃弹子糖,再喝这种讨厌的苦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仙女给了他一颗弹子糖,匹诺曹一眨眼的工夫就咔嚓咔嚓地把糖咬碎吃掉了。他舔着嘴唇说:

“如果糖是药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天天吃药。”

“现在你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喝了这些药水,它能治好你的病。”

匹诺曹极不情愿地接过杯子,把鼻子插了进去。然后他把杯子凑到嘴边,接着又把鼻子插进了杯子里。最后他说:

“太苦了!太苦了!这苦水我不能喝。”

“你尝都没尝,怎么能说它太苦呢?”

“我能想象得出来!我闻到了那可怕的气味!我要先再吃一颗弹子糖,然后再喝药水……”

仙女像一位好妈妈那样充满耐心,又将一颗糖放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又把药杯递给了他。

“这样我没法喝药水!”木偶说着,调皮地做起了鬼脸:

“为什么?”

“因为……因为脚上的枕头碍着我了。”

仙女帮他把枕头拿开了。

“不行!我还是不能喝……”

“这次又有什么东西碍着你啦?”

“那个……房门半开着,是它碍着我了。”

仙女又起身去把房门关上。

“不管怎样,”匹诺曹再也找不出借口了,于是开始大哭大叫,“这讨厌的药水是苦的,我就是不要喝,不喝!不喝!不喝!”

“孩子,你会后悔的……”

“我才不管呢……”

“你病得很重……”

“我才不管呢……”

“你正在发高烧,这样下去过几个钟头你就会死的!”

“我才不管呢……”

“你不怕死?”

“怕死?……如果非要我喝这种倒霉的药水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了,从外面冲进来四只兔子,他们的身上就像墨汁一样黑。在他们的肩膀上还抬着一口小棺材。

“你们抬着这东西到我这儿来干吗?”匹诺曹尖叫道,害怕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们用它来装你啊。”最大的一只兔子说。

“装我?……我还没死呢!”

“现在你还没死,可如果你不肯喝退烧药的话,那你就只有几分钟可以活了!”

“哦,我的仙女!不要啊,我的仙女!”木偶大声叫喊起来,“请快把杯子给我吧……行行好,快点儿吧,我还不想死,不不不……我不想死……”

他两只手赶忙接过杯子,一口气就把药水喝了个精光。

“搞什么,”兔子们嘟囔着说,“害我们白跑一趟!”

他们再次抬起了小棺材,从牙缝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就走出了屋子。

真的只过了几分钟,匹诺曹就已经能跳下床了。他的病已经痊愈,要知道,木偶的福气不错,他们难得生一次病,病好起来也特别快。

仙女看见他满屋子又蹦又跳,既精神又开心,兴奋得就像一只刚会叫的小公鸡,就对他说:

“看,我的药水这不是把你治好了吗?”

“那还用说!是它让我活下来了!”

“可为什么刚才让你喝药的时候,你总是推三阻四呢?”

“哦,您知道的,我们孩子都这样!比起害怕生病我们更害怕喝药水。”

“真不知道害羞……孩子们都应该知道,生病的时候该吃药,只有这样才能够恢复健康,甚至保住性命……”

“哦!我保证下回就不会再那么推三阻四了!我会记住那些抬棺材的黑色兔子的……我一定会马上抓过杯子把药喝下去!”

“好吧,既然你没事了,就过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那些杀人强盗扯在一起的。”

“是这么回事。木偶戏班班主食火人给了我几枚金币,他对我说:‘来,你马上把它们带回去给你爸爸!’但我在路上碰到了一只瘸腿狐狸和一只瞎眼猫,两个人都是好人。他们对我说:‘你想让这几枚金币变成一千枚、两千枚吗,跟我们来,我们带你到‘奇迹之地’去。’我说:‘咱们走吧。’然后他们又说:‘咱们在红虾旅馆歇会儿吧,过了半夜再继续走。’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于是我一个人继续走。夜黑得要命。在路上我就碰到了那两个杀人强盗,他们身上套着装炭的口袋。那两个强盗对我说:‘把钱拿出来。’我说:‘我没钱。’其实我把那四枚金币藏在嘴里。然后一个杀人强盗想把手伸进我的嘴巴里。我一口咬下了他的一只手,还把它吐了出来。可我吐出来的不是手,是一只猫爪子。然后那两个杀人强盗就追我。我就拼命地逃。最后他们还是把我捉住了。他们把我的脖子给套住,然后把我吊在了这林子里的一棵树上。他们说:‘我们明天还会再来,等到那时你死了,嘴巴就张开了,我们就能把你藏在嘴里的金币拿出来了。’”

“你现在把这四枚金币放在哪儿啦?”仙女问他。

“我……我丢了!”匹诺曹回答说。当然,他这是在说谎,因为钱就在他的口袋里。

等他的谎话刚说完,他那根本来已经够长的鼻子又长了两指。

“你到底把它们丢在哪儿了?”

“应该就在这附近的树林子里。”

木偶这第二句谎话刚说完,鼻子又变得更长了。

“你要是真丢在附近那个树林子里了,”仙女说道,“咱们这就去把它们找回来吧。既然东西丢在那附近了,我们就绝对能从那里找回来。”

“哦,现在我记清楚了,”木偶心里一阵慌乱,接着说,“这四枚金币我没丢掉,是在刚才喝您那杯药水的时候一不小心吞到肚子里去了。”

这第三句谎话刚一说完,匹诺曹的鼻子呼地一下长得更厉害了。可怜的木偶如今连头都没法转了。他的头往这边转,鼻子就会碰到床和窗玻璃;他的头往那边转,鼻子就会碰到墙和房门;他的头一抬,鼻子就有伤到仙女眼睛的危险。

仙女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笑起来。

“您笑什么?”木偶连忙问道。他看着自己的鼻子变得那么长,完全被吓傻了,急得要命。

“我笑你说谎。”

“可您怎么知道我说谎了呢?”

“哦,我的孩子,你的谎话一下子就可以被看出来,因为说谎话的孩子通常会有两种后果,一种是腿变短,一种是鼻子变长。很显然,你正是属于鼻子会变长的那种。”

匹诺曹惭愧得无地自容,他甚至想赶紧溜出房间。可是他办不到,因为他的鼻子已经长到连门都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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