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用略带沙哑的犀利语言群嘲了场中数位统军将领,让这几位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脸上泛起了些微怒意。但就算是这样,新到来的那几位也还是没有出声,早就了解场中某位撸男子个性的他们哪里不知道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大黑脸肯定是受不了这等奚落的。没让场中期盼的众人久等,徐然就看见他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极其快速地摸到了女将军身下——那匹红色军马的脸上,然后有些粗鲁的抚摸了起来。徐然被大黑脸的这一个动作弄得心脏一阵抽搐,他非常担心大黑脸会被撂上一蹄子。这既是他前世的某个阴影,也源自他现在对这些龙鳞军马的了解——除了自己的战友,哪有生人敢胡乱上手去摸的。
情况却没有他预想的那样发展,反而又一次让他叹息着想到“果不其然,两口子的事哪是外人能看得明白的。”
那匹红色军马明显与大黑脸是旧识,在粗糙大手有些粗鲁的抚摸拍打下,反而露出享受的神情,不停地摇晃着脖子,让大黑脸摸摸这里,拍拍那里,直到她的主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状况而拉了拉缰绳,拉开了半个马身,让胥飞的手落了个空。
“乱摸什么,小心砍了你的手!”
女将军有些气愤地说到,只是这话听在众人的耳朵中总是觉得有些怪异,话里的意思实在是太让人容易想歪!
“太久不见,跟她打个招呼而已,再说了,我摸你啦?!”
“我摸你啦!......”
站在侧后方的骑军看见大黑脸脖子一硬,牛眼一蹬,非常硬气的回呛了一句,而且明显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音调。
全场寂静,有寒风“呜”的一声从场中吹过,带过来几片落叶......
“噗!”
有人实在忍受不住笑出了声,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破坏了场中有些渗人的安静,然后笑出声的那人就感觉到有两道利若钢刀的目光回到了他的脸上。
徐然心中惶惶,脸色惊惧,两股战战。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如此作死,嗤笑出口。现在那位女将军的羞怒之气全化作了两把利刃盯住了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胥飞。
大黑脸其实心中也在暗自揣揣,刚才根本就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暗道要遭,直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他这位学妹的脾气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倔强,独立,强势,高傲,而且很要面子。自己冲口而出的那句话明显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落了她的脸面,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鼻子再被打上一拳的准备,反正他也习惯了。他没想到的是徐然居然如此给力,敢这么卖力的配合他,嗯!仔细想想也难怪,这小子初来乍到,哪里知道眼前这位的厉害!
女将军动了,她一个甩手拂开了身后大氅,长腿一晃就抽身下了马,短鞭抽打着左手手掌啪啪啪作响。她如刀般锋利的两道目光依旧紧盯着徐然,面沉似水,看都没看旁边的正主一眼,哪怕胥飞此刻已经收敛起先前脸上那些故作严肃还略带挑衅的神情,变得明显缓和起来。
她真的是怒了,遇到个愚钝不堪,不懂风情到了极点,总当她是学妹,是军中战友就是不当她是个女人的蠢货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他的手下都敢如此配合于他来羞辱自己,这让她怒火中烧的同时又觉得心中好累,有种再也不想纠缠下去的强烈意愿。
这个蠢货在中京武院时就看不见她看着他时的如水眼光,只知道嚷嚷着红妆来来来,我们趁有时间赶快来走上两招,现在多流汗以后少流血。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只想着能与他哪怕只是呆呆坐着,四目相对就好。
参军时自己追着他的脚步随着大批同窗不远千里去了西部,他却只认为是大家都想去到最艰难最残酷,也即将爆发大战的地方才能表达出拳拳报国之心,却完全忘了她曾经说过希望他能够与她一起去到她的家乡,那个被异界大军闪电突袭割裂于汉唐防线之外,正苦苦支撑亟待支援的有着白山黑水的广袤大地。他只喜欢大军驰骋,纵横捭阖,不喜欢坚壁枯困,死守待援。
好嘛,北方的大妞从不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反正去到那里都是报国。河套平原一场血战下来,家乡也解了围,总算抚平她心中的内疚。可见过了骑军风采,震撼于英灵雄姿的他一纸调令到来就义无反顾地去了武威军中,去了他梦想中的侦狩骑军,完全就没想过她应该怎么办,她的何去何从。
是的,他可以用魁伟的身躯挡在她的身前,长刀当头也不曾退缩半步,血流满面也要护她周全。却不知道她在他的背后时也曾被长箭惯胸,现在两点殷红之间还有箭创历历在目。也许就算知道又能怎样,为战友挡刀挡枪在他看来不都是理所当然而已嘛。
夜深人静时,她不想他只是把她冰冷的小脚放入他的怀中取暖,她其实想拥着他,看着他,就算甲胄在身无法听见他的心跳也好,就在那遍地尸骸的修罗战场中,在那狭小的破烂帐篷里面。他以为她武艺高强,无所畏惧,却不知那时候的她其实也只是个会惊惧担心,偷偷流泪的普通小姑娘罢了。
那就好吧,他要去变去,他去武威军,她就回北方去到定远军中。谁说女子不如男,谁敢说?!在她虞红妆面前,没人敢说!子龙将军说他五年有望入超品,却忽略了他背后那个还有些羞怯的女孩子。那她就五年入了超品给他看。现在,天骄君候都指名道姓的要她来带队入这龙岭山中侦查。侦狩骑军而已,哼!她虞红妆一人就可以顶一支侦狩骑军。双刀在手,整个汉唐那些骄横无比的侦狩骑军在她面前都要低头!
是的,他只记得她把他揍成了猪头,又在全军大会上阻了他的前程。却忘了那么多年未见,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哟呵!超品了啊,那赶快来过上两手”全然不顾她急切的脚步,扬起的双手。他只记得她说的不入超品不应该带侦狩骑军的狠话,却不知道她只想有个高个子的人能够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最后护他一程-——侦狩骑军的领头将领阵亡率实在太高了,高得她害怕,她不想下次再见时只余一座坟茔予她独自哭泣。
“死心了吧,反正你的心中也只有这汉唐国了!”
她绕过了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她面前的大黑脸胥飞,她却看都不想看这黑家伙一眼。她走到了那个嗤笑出口的骑军面前。
比他白不了多少,黑丑黑丑的,年纪看着还小,嘴角绒毛都还细嫩得很,新兵蛋子一个!低着头,躬着腰拱着手,就以为老娘看不到你眼中的惧意里还含着狡黠么。
“刚才是你在笑?!站直了说话!”
虞红妆开了口,声如寒霜,冰凉刺骨。她看到那个小骑军在明显颤抖一下后还是鼓起勇气挺直了腰身,嗯!细看之下还行,狭眼刀眉,鼻梁挺高,眼神也算干净灵动,就是嘴唇薄了点,一看就是以后容易负心之人,跟他一样!
“嗯!”
她的鼻腔重重地发出一声长音,意思是为什么还不回答她刚才提出的问题!
“哎!我他妈也是嘴欠,这下摊上事了。”
徐然暗自叫苦,真想甩自己两嘴巴子,但也不敢再装傻拖下去,就算胥飞又一次凑了过来,只是看他嘴巴抽动几次都不敢开口的样子就知道这老小子怕这娘们怕得不是一点半点,枉我以为他能有多刚。
“回将军,是我在笑!”
徐然眼神向前,一直看着虞红妆的眼睛沉稳回答到。
“笑什么?本将军很好笑吗?!”
虞红妆闻言笑道,这一次她的语气不在冷如冰霜,只是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气息,让徐然控制不住双腿一直打颤的凌冽气息,那是百战沙场,杀人如麻的战场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