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光下耀,晴朗的天空中不挂半片浓云,可江誉歧没走多远,再抬头时,只见天色骤然灰蒙,乌云集中,似是遮蔽了整个皇宫。
尽管格外担心秦观月的安危,但他却没有朝明瑟宫的方向走。
独自一人轻飘飘地走在宫道上,回忆着所有人的话,他的头脑就像是天旋地转一般。
………………
“秦卫是臣,臣之责,忠其君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此等小事便能算上头等功臣,那满朝臣子是不是都要封上个王侯才算公平?”
“尔等所言,无非是怪罪秦将军私养家兵。”
………………
封秦观月为皇后的圣旨存放已久,但江誉歧似乎犹豫了,犹豫究竟该不该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今天姬承嵩和王修的争论,所说的那些话,不觉中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尖。
江誉歧心中明白,王修之所以能屡次站住脚,就是因为王修能够牢牢地抓住他的心思,并以之作为武器,才能力压姬承嵩和覃礼等人。
其实他并没有特别忌讳秦卫的“罪行”,就像王修所说的一样,江誉淮谋反之时,若不是有秦卫在,的确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不知为什么,不知是为什么,冥冥之中……
台阶下的人见到江誉歧到临,突然大喊一声,“拜见殿下。”
江誉歧猛然抬起头,“钦天监”三个字径直地映入眼帘,他打量着地上跪拜的官员,“你……知道本宫会来?”
“臣不知。”巫祝无比严肃地将头扣在了手背上,不敢抬头望面前的人,“臣只是每日都候在钦天监,盼着殿下能来。”
在江誉歧的印象中,这钦天监的巫祝一直是个神志不清且说话毫无逻辑的人,但奇怪的是,先帝却十分相信这巫祝的鬼神之说。
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你知道本宫为何而来?”
“臣不知。”巫祝仍一动不动地跪着,“臣只是竭力为君分忧,已推测出一二来。”
“推测?”江誉歧并没有让巫祝站起来,而是自己提着袍尾,直接坐到了巫祝身后的台阶上,“好啊,你说一说,看看是否能为本宫分忧。”
江誉歧从未到过钦天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因此他格外注意着巫祝的神色,窥探他是否真有预测是非的能力。
“臣知殿下欲于六日后登基,至于为何而来……”巫祝爬到了江誉歧面前,每次想抬头时,又重重地将自己的脑袋压低,“此事,殿下应心中已有抉择。”
“已有抉择?什么样的抉择?”
“臣不敢揣测君意。”
“你若无意揣测,方才就不会说那番话。”江誉歧得不到直白的回答,不免有些恼火,“是,本宫心中的确已经有了抉择,但这样的抉择究竟是好是坏……本宫想听听卦象上的说法。”
“卦言,北虚危、南柳鬼皆相冲,北宿微暗,而南星闪耀,于我北国而言,此为大灾之象。”
江誉歧听不懂巫祝的话,但依据他所说的关于“南北”的灾象,多少能够猜出些来,“你是说……南国会对我朝造成威胁?”
“南北星宿异常,皆出有因。”巫祝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朝江誉歧挪近了一些,“殿下请看如今的天际,邪云密布,欲雨非雨,真正原因……定是我北国出了邪象!”
江誉歧半信半疑地瞟了眼天空,心中顿时生了一丝慌张,“什么邪象?”
“宫中……要生祸端。”
江誉歧听了巫祝的话,猛然想起还在生产的秦观月,再结合巫祝的言辞,他急得跳了起来,“你胆敢胡言!”
巫祝见江誉歧不信自己,他立即扯着江誉歧的袍尾,连忙解释道,“臣…臣不曾胡言,卦上就是这样说的!”
江誉歧瞪着脚下的人,躁得双手撑在腰间,“本宫真是愚蠢,竟想着要听你这个疯子的话。”
“请殿下恕罪!或许是臣演算错误,祸端…祸端……祸端可能不在宫中,容臣再次演算!!”巫祝把手伸进衣袖,摸了许久才摸出来一个破陋的龟甲,匆匆按照流程将龟甲中的三个古币掷于地上,“殿下请看,殿下请看!!与臣上次演算的结果一模一样!!”
江誉歧不耐烦地望了望地上的三个古币,又瞥了一眼几欲发狂的巫祝,“这是什么?”
巫祝不断地磕头,“这是命数,殿下不可执意而行,否则天意戏弄,后果不堪言论!”
命数?天意?
江誉歧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古币,不自觉地静了下来,“你也认为……本宫不该立秦氏为后?”
“臣不敢替殿下做决定。”巫祝尽管双腿发麻,但始终不敢多动弹一下,“若殿下……真心爱着秦氏,便不会有这番的纠结了。”
………………
“哦!我还没说你究竟输在哪儿了,你输在阿月最终从了我……她腹中的孩儿,应当姓纪。”
………………
江誉歧的脑海中,竟突然闪过纪渊的话。
没错,纠结的原因,或许真是秦观月究竟爱不爱,或许真是孩子究竟……
他顿时青了脸色,“这也是卦上说的?”
巫祝慌张地挠了挠头皮,“究竟如何选择才好,还须臣……继续演算。”
“需要多久时间?”
“这……”巫祝小心翼翼地将三个古币按顺序收到龟甲中,又稳稳地放进衣袖里,“臣能力有限,无法轻易估算时间。”
江誉歧听后,只觉得心头闷闷的,想听巫祝说出卦上的最后结果,又惧怕这所谓的天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泥泽。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回头瞥了一眼所有随行的羽林郎,还是选择转身进了钦天监的门。
巫祝立即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跑,见江誉歧最后坐到了侧座上,他十分不解,“殿下,您这……”
江誉歧抬头瞪着巫祝,竭力地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还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今日本宫便在此等候,你去演算吧。”
“诺…诺……”
巫祝被江誉歧的呵声吓得东倒西歪,没眨眼的功夫,便连滚带爬地进了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