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台外的阿力心急如焚,小脸上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星台,想着这会许大哥该是走到哪了。
然后看到一个身影从星台里飞出来,阿力咻地站起身,刚迈开步子想要追逐那道身影,被星榆一把按住。
阿力转过头,生气说道:“你干嘛!”
星榆笑着摇摇头,“你仔细看看,那是不是许公子。”
说完,星榆用手指在阿力额头上轻轻一点,阿力顿时觉得双眼明亮,往空中看去也格外清晰,那道飞出来的身影的确不是许子和,阿力这才放心下来。
星榆就地往沙地上一坐,招呼着阿力也坐下,“我们来聊聊天?”
阿力这会儿才有些胆怯了,再想到自己刚刚竟然吼了一句这位山上老爷,阿力就更害怕了,只能乖乖坐下来,任凭这位老爷发落。
星榆当然看出了阿力的害怕,于是打趣道:“我刚刚可是为你开了慧眼的,你不多看看就可惜了。”
阿力眼睛一亮,刚刚是看的真清楚,连那天上的云都能看清。
“那我怎么看不清那个里面呢?”阿力手指着星台问道。
星榆摇摇头,说道:“那里比较特殊,我暂时还不能够让你看清里面。”
阿力悄悄低下头,撇了下嘴,心里念叨着这位神仙老爷肯定还没许大哥厉害。
星榆看着低下头的阿力,阿力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看透了,星榆不禁哑然失笑,不过心里却是对阿力更加喜爱了几分。
星榆难得有些缅怀,自己还没进书院之前,也是像阿力这般大的年纪,总是爱跑到田野里,看天上的星星。
星光熠熠的大漠,却总归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一片星空。
阿力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突然沉默的神仙老爷,不知道这位神仙老爷在想些什么呢,那么出神。
“阿力啊,你想修行吗?就像你许大哥一样,或者和我一样。”星榆突然开口问道。
阿力先是一愣,不知道这位神仙老爷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当然想修行了,而且一定要和许大哥一样。
星榆看出来阿力的想法,问道:“你为什么想和你许大哥一样呢?”
阿力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许大哥和我说过,教我修行并不是让我变得多么厉害,而是让我学会修行了,就能感受到我们北漠是多么,多么什么呢?”
阿力皱着眉头,使劲想着当时许大哥是和自己怎么说来着。
“哎呀,这个都被我忘记了。”阿力懊恼地在自己脑瓜上拍了一下。
星榆略有所思,说道:“就和咱们人一样?”
阿力兴奋道:“对!许大哥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说等我学会修行了,就能感受到北漠的心跳,就跟咱们人一样,许大哥还说了,人与万物,在天地之内,都应当互相用心感受,和平相处。”
星榆内心备受震撼,他是天才不假,十岁入书院,十八岁便授君子之衔,但他终究是长于青天,自小学习儒家圣人经典,青天的儒家之学,出发点基于人与人之间,倒是近些年突然出现的佛家,讲究万物平等,但终归恪守教条。
一个武夫,发乎内心说出这种话,星榆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许子和内心中充满光明。
星榆站起身,手里拿着“孝”字符,然后把阿力拉起,说道:“这个就是那里面的宝贝,我把他送给你了。”
阿力使劲摇头,可是不敢接过。
星榆干脆把符贴在阿力额头上,说道:“你拿着吧,你不是说等你学会修行了就要去用心感受北漠,这个就是北漠河里的宝贝,送给你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好吧。”阿力点着头应道,也不敢拿手去摘下来,就任由符纸贴在自己额头上。
走了,阿力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一个人嘟囔着:“神仙老爷说了这就是那里面的宝贝,那我要是把它放回去,北漠河会不会重新流出来呢?”
阿力边想着,却没发现符纸上的刻纹闪烁着莹光,与星光一样,星榆感受到异样,转头看着阿力。
阿力以为是神仙老爷听到了自己自言自语的话,鼓起勇气说道:“神仙老爷,我们把这个……。”
话没说完,只见“孝”字符自行飞起,慢慢飞高了,仿若星空中一直明亮的萤火虫,符纸沿着上下起伏的轨迹,渐渐飞到了星台的顶端,在那星台之上,虚浮出一道苍老脸庞的身影,他笑容满面,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慈祥,他轻抚长须,微微点头。
“孝”字符消失不见。
阿力惊慌失措,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神仙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星榆赶忙蹲下身,擦去阿力脸庞的眼泪,轻声说道:“你做了一件最正确的事。”
阿力不知道星榆说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在抽泣,星榆一把抱起阿力,让他坐在肩头上,然后手指在前方一点,对阿力说道:“你看,河水又流出来了。”
双眼朦胧的阿力赶紧擦了嚓眼睛,然后注视过去,过了一会儿,阿力兴奋道:“真的诶,神仙老爷,河水真的又流出来了。”
在星台伫立的那一方土地,有涓涓清流冒出,水流浊黄,却发出一股迷人的清香,坐在星榆肩头上的阿力赶紧闭上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北漠代代相传的祈福语言。
星榆知道,“孝”字符最终传承到了阿力的身上,天地为亲,敬畏天地,亦是大孝。
于是星榆载着阿力,随着涓涓细流流动的方向,缓缓而行。
——
一拳把罗云龙轰出了星台,耳根子清静了许多,许子和闷着头一路向前,在灵雾浓重的深处发现了两人,都是与星榆同行的人,反正都是神识大开,这要是有修行邪术的魔修遇见了,少不得这就是两具绝佳的邪魔傀儡。
随手往星台外一丢,都是修行有成的修士,这么点高摔不死,况且星台外自然就有人接着。
倒是那衡灵宗的罗云龙,这会儿不知道昏死在哪了,刚刚那一拳出的重了些,手下只留了三分情。
进入到第五层后,周围的灵气更加浓郁,许子和心中戒备,在这片幽然无声,又看不见视线的环境里,时时刻刻都要小心。
许子和身为武夫,全身上下都备受打磨,双眼所见之处要比寻常武夫强上许多,又得张齐道所传道家运气之法,这会运气至双眼,还能见些许光亮。
走了几步,脚下就是一根寸许长的银针,许子和小心捡起,银针上还残留着点点灵力的波动,针尖上,一抹淡绿色格外显眼,不用过多猜测,这绝对是杀人诛心的毒物。
“咻。”
一道破空声突兀响起,许子和一拳向前,拳意聚在掌指前,挡着一根银针,许子和稍加用力,悬空停浮的银针“叮”的一声掉落下地上。
许子和余光一扫,身子立马动了起来,在一处灵雾聚集的地方猛然出拳,只听见一声闷哼,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于此同时,有一人持剑破空斩来,速度极快,因为剑光明亮,许子和看不清出剑人的面貌,但面对这迅捷凌厉的一剑,许子和全力出拳,对面那人似乎没想到这人竟会以皮肉挡剑,反而退缩了回去。
许子和疑惑不已,但既然对方选择退了一步,许子和干脆没入一处灵气浓郁的地方,藏匿了起来。
暗处的许子和观察着灵雾,只见从一个角落有几道银丝线蜿蜒伸出,许子和定睛一看,见一人在小心操纵着银丝线向墙面上一道隐隐浮现的影子爬去。
“发现你了。”一个声音响起,墙面上那一道影子竟走了出来,影子说道,然后一剑抽出,下一刻出现时,正好出现在操纵银丝线那人蹲着的角落。
一剑便要斩下,意外骤然发生。
银丝线仿佛是一根根藤蔓,上面长出许多尖刺,然后被那人轻轻一抽,银丝线以更快的速度回绕至那道影子前,将影子手中的剑缠绕,然后像银蛇一般缠至那道影子的手腕。
似乎有些难缠,那道影子放弃了这次的斩杀,抽剑后反着往空中一劈,两根银丝线被斩成两段,影子砰然散开,不知去向。
但许子和看得清楚,此时在角落那人的身后,赫然站着一人,嘴角噙着笑意,若现在要曲那人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角落那人还未察觉,只见他收回银丝线后,一手捂着肚子,许子和清楚,自己刚刚那一拳就是打在这里,看来这人身体条件还不错,受了自己一拳也只是稍有些吃痛,并无大碍。
但就在那人捂着肚子的那一刻,许子和明显看到他嘴角扬起的笑意,比起身后那人,笑意更加放肆。
在他身后的那人,此刻避无可避,只能看着空中落下一张大网,仿如林中捕鸟,一网下去,无处可逃。
不愧是出身墨家的一支,这些暗器的布置和释放简直完美,许子和这样想到,从这人第一次放出银针时,许子和便已知晓这人的身份,墨家暗器一支的唐采莲。
至于分明是两人的持剑者,许子和更是知晓,因为在不久前就有过接触。
“水龙城杀手,影子、无心。”许子和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