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荷花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有一众赤身大汉,并排站立,眼神专注,一手举着一条金色游龙,一手持火把,等待着高台上一位老人敲响金锣。
二月二,龙抬头。
“咣咣咣。”三声金锣响。
高台上,一位白须老人奋力将金锣敲响,朗声喊道:“送龙神升天。”
赤身大汉们将手中游龙摆放造型,蜿蜒盘旋,异口同声喊道:“送龙神升天。”
火把将游龙烧的噼啪作响,女子们则拿着一个大碗,里头装着用菜籽油炒的金黄的豆子,一把把地抓起,洒在火堆上。
人们围着火堆,手拉着手跳起舞,家家户户拿出窖藏了一整年的美酒,在这里共同欢庆。
欢呼雀跃,火光攒动,祈求新的一年里的风调雨顺。
......
在荷花村的另一处,是一条小河,几根厚实木板搭起的简易小桥,被往来的人们走的湿漉漉的。
小桥上,坐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圆溜溜的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雀斑。
男孩摇晃着双脚,拨弄出朵朵小水花,眼神却是愣愣地看着前方,丝毫不理会另一旁的热闹人群,非是男孩不愿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心里的那个秘密,男孩实在是还没消化。
一个21世纪的有为青年,从不相信鬼怪神话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就会穿越了呢?还有不能接受的一件事就是,怎么还就穿越在一个还是光着屁股的小屁孩身上了。
以至于刚缓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裤子穿起来。
“许家娃子,许家娃子。”
一声呼唤将男孩从沉思中唤醒,男孩回过头,看见一个老人站在木板桥头,朝自己挥着手。
老人叫袁善荣,是荷花村的村长,快七十的年岁,倒是将自己全部的精力沉淀在了荷花村。
荷花村,不大不小,百户人家,守护着村里的一口荷花塘,每至夏日,才会是名符其实的荷花村。
“袁爷爷。”男孩起身,朝老人小跑去。
老人苍老的手掌抚摸着男孩的头,“娃娃,在这做啥呢,咋不跟着大伙一起玩?”
男孩轻声说道:“袁爷爷,我在想父亲。”
老人稍稍愣住,随即叹了一口气,“荷花村,多亏了你父亲。”
“娃儿,以后你就跟着爷爷生活吧,你一个小娃儿,哪里扛得住呀。”
男孩低下头,“袁爷爷,我可以的。”
老人知道男孩的品性,知道是劝不动这头小犟牛,只能又叹了一口气,拍拍男孩的后脑勺,“走吧,大伙也都等着你呢。”
......
这里是青天,荷花村只不过是偏居一隅的不知名小村,在青天,世间万物皆可修行,不论人、兽、亦或是一花一草,甚至是路边的一块的石头,机遇到了,就是修行。
而修行之事,就如同拔地起高楼,自然有高下之分。
荷花村,与世隔绝,村里人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几代人里,也没有一个能够修行的。
青天之内,大秦最盛,而大秦之内,钦天监为贵。
大秦钦天监,几位皆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围坐成圈,眼神专注在中央的一颗眼球上,屏息静气,关注着每一个细节,突然,眼球眨动,一团飘渺的烟雾升空,幻化出一个人影,无貌无相,但凭幻化出的人影,却能知晓这只是一个小儿。
“这,这。”有一位老者颤声说道,“这只是一个孩童啊。”
老人说话的同时,身边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人影,同样是一位老人。
“监正。”众人站起身。
长袍老人微微点头,说道:“这颗眼球乃是初代监正羽化所留,从无错漏。”
长袍老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钦天监众人听令,我大秦兴亡在此一举,全力寻找这个孩童。”
“是......”。
眨眼间,所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长袍老人站在眼球前沉思不语。
......
二月二过后,农忙初始,汉子下地,妇人要做的就是准备好充足的食物,以供自家的男人消退些许劳累。
许子和因为父亲的离世,家中已经没有了能下地的人,但荷花村人生性淳朴,当然不会苦了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只是纳闷,这许家娃子以往调皮的很,村里的狗看见他都会缩了尾巴躲起来,现在咋变了个样呢。
善良的妇人们找过袁善荣谈这个事,让老人又多了几分愁意,这孩子,估计是被他爹去世的事情刺激了,转了性子了。
在荷花村,袁善荣是最有见识的,众人都信服他说的话,听了袁善荣的解释,妇人们都对许子和充满了怜意。
许子和坐在一处小山包上,愣愣出神,消化着脑子里继承的记忆,都是一些小孩子玩闹的开心事,最后一份记忆,是父亲的死去。
“父亲。”许子和喃喃自语。
那是三个月前的一天,下着雨,荷花村如往常一般平静,突然,一声巨吼响起,地面晃动,许子和的父亲第一次冲出屋门,一头巨大的野猪直直地朝荷花村袭来,通红的双眼,骇人的獠牙,将周围的一切都破坏掉。
“猪妖啊!”
平日里哪见过这种野猪,就连袁善荣也慌了手脚,眼看着荷花村就要被毁于一旦之际,许子和的父亲,那个平日里少言寡语,只会挥锤的汉子,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原来他是一个武修,许子和的父亲用双拳与野猪妖拼杀,心中有所顾忌,许子和的父亲硬生生拽着野猪妖的獠牙,远离了荷花村。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众人寻到许子和的父亲时,汉子已经是一具尸体,浑身血淋淋的,野猪妖也倒在一边,两根獠牙倒插在地面上,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等到袁善荣告诉许子和父亲已经死去的消息,顽劣的许子和仿佛失去了魂一般,当即便混到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真正的许子和其实已经失了魂,消散在了天地间,取而代之的,是穿越而来的另一个灵魂,也就成了现在的许子和。
坐在山包上的许子和露出苦笑,“造化弄人啊。”
还未穿越来的许子和,从小就是一个孤儿,靠着还算自强不息的精神长大,混到了一个不错的模样,在拯救一个即将被小车撞上的小女孩时,付出了短暂的生命。
“俗气,老套。”许子和自语道。
在田里干农活的一名汉子看到许子和一人坐在山包上自言自语,不由得感叹道:“那会多闹腾的一个孩子,这都快成一个痴子了。”
许子和似乎听到了汉子的感慨,举起小手挥了挥,咧着嘴笑,那汉子赶紧也挥了挥手。
许子和一跃下山包,“练拳去。”
在青天,虽说人人都想修行,但却不是人人都能修行的,那需要一个机遇,所以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活法,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就是最大的愿望。
而对于许子和来说,他已经有了那个机遇,在只存在于另一份的记忆里,父亲的突然逝去,留给自己的,是两本泛黄的书籍,一本叫做《引灵》,一本叫做《开山拳法》。这两本书,被父亲珍藏了一辈子,想来是很珍贵的。
有一天夜里,许子和照着《引灵》开篇的说法,成功地凝出了一颗芝麻大的灵力,就藏在自己的小腹里,按照书里的介绍,许子和这就是算是开始修行了。
万事开头难,凝出了一丝灵力的许子和,每日夜里都尝试增加灵力,芝麻大的灵力却是毫无动静,无奈之下,许子和只能暂时放下灵力的修行,把目光放在那本《开山拳法》上。
练拳先练桩,等平稳站桩一个时辰,才可以修炼这们拳法,否则就会走火入魔,沦为废人。
许子和是不相信的,所谓的站桩就是站马步嘛,在前世的时候,老师罚的就是站马步,那时候的自己随随便便也能站个半个小时。
“嗬,哈。”
许子和练了一个月的开山拳,连起手招都没练出来。
“这什么鬼东西。”许子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莫非还真要先练站桩起啊。”
白花了一个月时间,许子和还是老老实实地站起了桩,这开山拳法的站桩方式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它是将双腿弯曲,以坐姿站立,双手举过头顶。
反正许子和一直没有真正站满过一个时辰。
“算了,算了。等天黑再试试那本引灵吧。”
许子和在院子里挥霍时光的同时,一天的农事也接近尾声。
夜幕缓缓降临,荷花村变得热闹起来,大伙放松了一整天的劳累,村长袁善荣特意拿出了自酿的米酒,庆祝第一天农事的顺利。
没人想到修行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更换了灵魂的许子和,将他那芝麻大的灵气,努力变成了绿豆大小。
不等老人呼喊,许子和凑到了热闹的人群里,眼睛一亮,端起一大碗米酒,咕噜咕噜便喝了下去。
袁善荣一个巴掌拍在许子和的后脑勺上,“小孩子喝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