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长宁公主府,他礼貌地点点头,马车便驶走了。
心颜入府,看着满身泥泞,摇摇头,吩咐皇后姑姑给自己配的贴身宫女准备香汤沐浴不提。
大雨过后,第二天是好天气,天空的蓝色娇嫩无比,白云如丝线般一绺一绺卷在空中。
这京都有谚语:龙御深深,千千娇娥埋深宫;豫府阎君,万万不可惹阎王;红颜弱柳,薏苡深深值万锦。
龙御,便是皇帝的寝宫龙御宫了。只要进了龙御宫的宫女,从来没有出得了宫闱的。豫府,便是如今年及弱冠、战功赫赫的二皇子殿下的府邸,前些年,皇上因其战功,册封其为豫章王。据可靠消息,皇上原本要册封他为裕王,奈何大司马安嶺上书曰:二皇子殿下英明神武、战功赫赫,既然不能册封为太子以彰显其功劳,不如册封他为与太子享受同等待遇的豫章王。而这红颜弱柳,便是京都首屈一指的红颜阁了。这红颜阁,大包大揽,衣物、首饰、香水、手链生意,都被红颜阁收入囊中。大家闺秀的首选便是红颜阁。
但是没有人知道,红颜阁阁主会是长宁公主。
心颜在公主府和寒王府红颜池阁都栽种了极品桃花树,用桃花制成红颜阁著名的香薰“弱水”。
心颜爬上树,将一树桃花打到开始稀落时,却发现有人站在墙外看她,不知已经多久。
他微微一笑。
原来是他。
不知是为了七岁那年的冷宫暗夜,还是为了昨日的签文。
不知他是有意来寻她,还是仅仅只是路过公主府。
她微微羞怯,一时脸颊绯红。
他站在红墙绿瓦之外,仰头看她一脸羞怯,满身落花,在一片粉红色的背景中,居然一时让人眼花,不知是人美还是花美,只觉光芒四射,灼热至极。
心颜见他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窘迫的转过身去。
他微微一笑:“这些桃花打下来,是做什么用的?”
“其实什么都可以。”心颜慢悠悠道,“桃花既可入药,又可制作香薰。”
他轻轻“哦”了一声。
她继续道:“还有桃花和冬瓜一起研磨成末,能使容颜粉嫩。”轻轻一笑。
他也微微一笑,心想,你这样的颜色,又何须再增减呢。
但是这样的话显然是不适合出口的。
“日高人困,我有点口渴,能喝一杯茶吗?”他终于问。
她轻轻一笑:“好。”
他伸手接过茶碗,看她皓腕如霜雪,在淡淡阳光下,竟能生辉。可惜常年劳累,手指略微粗糙一些,虽然修长,却并不细致。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有点难过。
茶叶并不好,最起码不会比他的王府里的茶好。也不说什么,略微抿了几口茶,便将茶盏搁下。
他们将桃花在青布上抚平,一片十丈软红,衬得他手指修长,骨节匀称。
她自惭形秽,不自觉回缩,他却翻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仔细看着。
这可不是七岁的时候,可以一起牵手的年纪了。
她心口一跳,浑身无力。
“你的手,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仔细看着,低声道,“颜儿,我昨晚梦见你了。”
心颜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几乎要融化了,她再也无力收回自己的手,只是虚弱的任由他握着自己。
“我梦见七岁的你,牵着我的手去看桃花,是大片大片的桃花林。梦里我还是那么小,很开心的去看花——”他抬头朝她笑一笑,“真奇怪,其实我小时候根本没有开心过。”
心颜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遇见你,是我年幼时唯一开心的事情吧。”
长久的、荒芜的岁月之中,一树怒放的鲜明花朵。
见他目光炯炯,明亮得有如星子,心颜终于再也忍不住,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默然紧握:“我的手……不好看。”
“是不好看。”他仿佛漫不经心,却又莫名迟缓,“但是我喜欢。”
“我的母亲,出身高贵,就算父皇宠幸了她,就算她有皇子傍身,那又如何?终究不是受人重视的。”
“所以现在,众人一心希望我娶一个家世高贵、能为我带来助力的女子,但我偏不要。我就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即使是身份低微的女子。”他凑到心颜耳边,轻声道,“像你这样的。”
像你这样的。
低若不闻的五个字仿若晴天霹雳。
一包裹的桃花纷纷扬扬飘散。
他凝视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微微眯眼,眸中有一些迷离的东西让她心头疼痛。
“没有人比你更好。”他踏着满地残红走来,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微颤的肩膀,叹息,“你和我,不是刚好吗?你不用发愁太子妃的圣旨,可以扬眉吐气嫁给我,我也能让朝廷的老混蛋气恨交加、吐血身亡。”
“而且,”他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而且我……一定会给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