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到她,却反应得相当平静。
“买早饭去了?”他问。
黎夏点点头,慢慢走近自家的房门。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离得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等她到了叶章的面前,她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这人怎么穿着睡衣站在别人家门口?
叶章穿的是一套墨色的丝质睡衣,法式风情,配上他微微凌乱的发型,在大早上肆意地散发自己的雄性荷尔蒙。他从来都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知道自己的吸引力。
然而对面的这个女人扫了他一眼,面容似乎有些……不悦?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衣服非常整洁,边边角角一丝不苟……
她不满意自己哪里?
叶章抬眼看过去,在对面的门彻底关上之前,迅速抬手伸脚,阻挡了门合上的趋势。
“你……”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就要让他吃闭门羹?
黎夏今日的一切反应都大大出乎叶章的意料之外,恍惚间,他怀疑以前的那个黎夏又回来了。
“叶总,您大清早地穿着睡衣在我门前晃悠,是有何事?”
门被叶章的脚卡住,但她也没有就顺着把门大敞开,而是就着这个门缝,与他对话。她特意强调了“睡衣”两个字。
叶章背后的门也开着,不知道对面房间的人出来,看到这幅场景,会怎么想。
黎夏想要速战速决,她一脚踢到叶章的脚上。
叶章穿的是个类似于酒店里常用的那种白色拖鞋,又软又薄,而黎夏穿的正好是帆布鞋,相比之下重量客观,这一踢又正好踢到对方前脚掌上,叶章一个大男人,被她出其不意地一踢,竟然给踢出来了。好在脚上受苦,他手上用力,顶住了门。
这女人,昨天不接他电话。
好,就算她没接到,看到那么多未接来电,总该回个电话吧?
今天刚见面,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还对他动粗?
叶章越想越气,然而越气他反而笑得越愉快,黎夏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变化,危机感陡生。这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黎夏头皮发麻,但并不后悔。
他一只手轻松就能挡住门前进的态势,黎夏在里面推门推得脑门上都出了汗。
“你想干嘛?”她表情不善地低喝一声。
“夏夏。”叶章的眼睛眯起来,在黎夏伸手掰他手臂时,突然卸力,紧接着又发力,一松一紧,黎夏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叶章困在了墙角。
一左一右都是叶章的手臂,两人的距离太近,黎夏一旦下蹲就会蹭到叶章的身体,她只能尽量把自己往墙上贴。
稳了稳心跳,黎夏扛着压力,抬眼与叶章对视。
倔。
又倔又不服输。
像一只狂野的小猫咪。
这想法让叶章的热血奔涌起来。
“麻烦请退开。”为了不继续激怒他,黎夏很理智地没有选择“滚开”。
叶章好整以暇地忽视了她的要求,盯着她的眼睛问:“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手机没电关机了。”
啧啧,瞧瞧,她这张嘴多么会说。叶章轻哼一声,继续问:“充电之后,为什么不回?”
黎夏异常认真地说:“意念回复了。”
“什么?”饶是叶章做好了她瞎说的准备,还是被“意念回复”四个字弄得咬牙切齿。
“叶总,您不知道?”黎夏睁大眼睛,好像他活该知道似的,“意念回复的意思就是,我看到你的电话,但因为其他事情的打扰,我暂时把这事搁到一边,并且打从心底认为我已经给你回过电话了。这就是一种太过于放在心上以至于干扰了脑部活动的现象。”
她说得一板一眼,似乎还挺有理有据。
叶章顶了顶腮,忍住要将她这张能说会道的嘴给堵住的冲动。
他的眼睛散发出一种类似于猛兽看见猎物时的光芒。
黎夏毫无畏惧地看着他,谁也没有移开眼。
“叶总没有听过我也没有办法了。”黎夏又刺了他一句。
“很想激怒我?”叶章挑眉。一夜不见,她的胆子渐长,浑身都是刺。
黎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叶总,能先高抬贵手让我先去打个空调么?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太热了。”
叶章看了一眼她的额头,知道她所言非虚,当真放下了手。
黎夏往里走,叶章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先进厨房把饮水机的开关打开,然后一点儿也不客套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直搭在一起。
沙发上坐了一个不速之客,黎夏退而求其次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了。她懒得管叶章是不是吃饭了,大早上这么闲在她门口搞事情,没吃饭都是自找的。于是就当着叶章的面,先喝了几口豆浆,然后揭开透明的塑料带,正要往嘴里喂。
对面那东西发话了,“什么馅儿?”
“牛肉。”
叶章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提要求:“分我一个。”
黎夏护犊似的把包子捏紧了一些,很果断地回答:“我拒绝。”
眼瞧着叶章倾身过来,是个要抢的意思,她大脑在危急之下,指挥身体做了一个异常幼稚的举动——对着白花花几包子“呸呸”了几下。
“叶总,不好意思,沾了我的口水,不太方便分给你吃了。”
以前的黎夏真的回来了。
叶章那一刻想着,他的目光悠然转深,慢条斯理地握着黎夏的手腕,在一个包子上咬了一口,“我又不嫌弃。”
这方面黎夏到底斗不过他,耳朵渐渐有了热度,她去厨房拿了个餐盘,把包子对半分了。
两个人无言地在客厅里吃起了早餐。
吴管家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去。
因为叶少爷的生活一向健康,早上多是牛奶和面包,偶尔吃粥,包子这样味重且营养价值不高的东西,他从来不吃。
黎夏对叶章的态度的转变,当然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这个循,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爷爷书房门口听到的那通电话,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虽然归属了黎家,回归了黎家小姐的身份,可说到底,她还是无亲无故的一个人,黎父黎母的怠慢和寡情,是她内心的一个缺口,但这同样也成了她勇气的源头——
既然无牵无挂,她单枪匹马,还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