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稍稍探出头，葡萄藤便向它招手示好。鸟儿昂头饮下清晨的第一颗露珠，用余光顺着藤蔓望去，继而发出欢快的鸣叫，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
“鸟儿啊鸟儿，这葡萄甜不甜？”狐狸舔舔干裂的黑鼻头。
鸟儿没有说话，低头揪下两颗抛了过去。狐狸迫不及待往嘴里塞，还没尝出味儿就下了肚。
也来不及舔爪子细细品味，狐狸眼睛便“滴溜”一转，吐出舌头干呕。“这是什么，我狐狸一辈子就没吃过这样难吃的东西！”
鸟儿啄破一个细品，“也没有啊，挺新鲜嘛。”
“那是你没有尝过猫埋下的鱼，那才叫一个鲜美，就埋在东边那棵被雷劈了的梧桐下面。”
“噢，我的确没有尝过。”鸟儿打理着翅膀上的羽毛。
狐狸暗跺脚：“你也没有尝过狗埋下的骨头，那才称得上浓香，就埋在西边那棵最大的樱桃树下面。”
“你尝过？我去年到那里，废了好大力气，它的果子也确实甜美。”鸟儿俯视着狐狸。
“当然，美的很！”狐狸吸了吸鼻头，仿佛骨头就在眼前，“你只需要脱下翅膀上的羽毛。你知道的，带着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是走不远的。”
鸟儿犹豫道：“可我喜欢我的羽毛。”
狐狸摇摇头，拿出长辈的口气循循教导：“你还小，不知道南国国王埋在王宫底下的珠宝。噢！那是多么的华丽，与它相比，羽毛微不足道。”
“可我还要留着它过冬呢。”
“哦！我的孩子，你要知道，如果能找到北方农夫埋在地里的麦子，那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冬天。”狐狸说着，眼里尽是向往。
“哦。”鸟儿深吸一口气：“我就只需要拔下翅膀上的羽毛？”
狐狸血液隐隐躁动：“是的，我亲爱的鸟儿。想想吧，明年这个时候，你会长出更漂亮的羽毛。”
鸟儿飞下去，没有开口。一只家鼠溜过，“你这是出卖，你是个傻孩子，你出卖了你的翅膀。”
话还未落地，狐狸就撑起身子扑去，可家鼠滴溜溜地转身窜进洞里，让它空扬起漫天尘埃。狐狸刚要骂，清脆啼鸣便自身后响起：“我出卖了我的翅膀？”
狐狸镇定的站起，抖落身上尘土：“何为出卖？这双翅膀生来就是为了给你带来利益，如今直接用它换得好处，算什么出卖。”
鸟儿点点头，它很清楚，出卖自己为什么不是出卖。
“就算是出卖，等明年的今天，它照样会回来的。卖掉今年的羽毛，百利无一害。”狐狸直勾勾盯着它眼睛，语重心长道。
鸟儿瞅着葡萄根，眼底雾气浑沌：“我……”我自然不信，可是，那樱桃也确实美味。
狐狸踱着小碎步，“只要你把这碍事的羽毛给我，我便将那宝藏的位置细细说与你。”
许久的静谧，阳光暖和到连尘埃都懒得飘荡。忽的，纤尘不染的羽翼将它们带回神秘莫测的土地：“请拔掉我的羽毛吧，我愿意一身轻松的去追求美满幸福。”
如果找不到，如果……
狐狸眯起眼睛，一口气将它翅膀上羽毛拔了个干净。
第一次直接用肉翅接触风，鸟儿狠狠打个哆嗦，到底还是不习惯。
朝狐狸说的地方奔去，路过数不清的繁花和蛇蝎。
可它挖呀挖，就只挖出了梧桐树根和樱桃种子。
鱼骨头渣划得喉咙痛，味道也远不能与鲜嫩柔滑的葡萄相比。
可那又能怎么办，寒冬将至。
鸟儿望着金光辉煌的南洋，咬牙向北方迈出第一步。待明年春天休养好了，再追逐这财宝也不迟嘛，鸟儿想。
一路奔波，渴了便尝两口积留的雨水，饿了便捡流浪猫吃剩的残渣。偶尔有人拿出干净的食物和水来招待，鸟儿想，我总有一天会衔珍珠项链来报答。
但鸟儿并没有找到粮仓，它又遇到了狐狸。
鸟儿想质问它为何说谎，但这样没有任何意义。它吸着清凉的空气，拿出尽量温和的表情面对狐狸：“狐狸先生，你还记得我吗。我没有找到你说的东西。”
“哎呦呦，那真是太可惜了，一定是你去的太晚了。”狐狸舔着湿润的鼻头。
“那狐狸先生你看，我与你交易却没得到你许诺的，是不是可以把我的羽毛还回来。”
“哦，你说那羽毛啊，我早就给了城南的画家啦。”
“可是……”
“哎呀，时间不早了，他还在等我回家，你多多保重啊。”
鸟儿愣在那里，任凉风宣扬着秋至，不知是否该再迈出一步。
所幸它找到了农夫晾晒的玉米。稻草人破裂的袖筒随风鼓起，像怒急的小贩驱赶苍蝇。鸟儿往后退，许久未有别的动作，直到远处脚步声起，才慌忙衔起两粒玉米，扑棱着跑开。
阳光普照大地，万物回以赞歌，农夫也哼着歌到田里耕作。鸟儿躲在槐树洞里晒着久违的太阳。
它好久没这么悠闲地晒过太阳了，只觉得这阳光，一时间照到了来路，一时间又照到路的尽头。
闭上眼睛，一双布满茧子的大手将它笼了起来，“啧，这鸟不怎么好看。但囡囡应该会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