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决定免了席文忠的死罪,但是余怒未消,判了他们全家抄家流放伊犁,还特意加了一条,萧曼青的陪嫁也要充公,原本按照大周朝惯例,抄家是不涉及女人的陪嫁的。
席文忠接了旨意,颇感意外。那日项听兰送来龙井虾仁的时候,他就每天安心的在牢里写些书信,等着处决的旨意下来,对生存早已不抱希望,没想到皇上还是赦免了他的死罪。
席文志把哥哥先接回家中,沐浴修整一番,又去京州好友家中登门拜谢。
蒋驸马和石俊雄也受了连累,不过只是罚些银钱,对他们这样的门第来说不值一提,算不上大的损失,只是被皇上处罚,颜面上有些难看。
项听兰见他来,心中有些慌乱。原本席文忠同意解除婚约是因为觉得自己快死了,解除婚姻的缘由也是因为女儿要给他守孝,现在他却好好的出来了。
项听兰怕他提出再定亲。这席家被抄家流放,以后便是罪臣之家,项听兰可不愿与这样的人家结亲。
谁知席文忠竟只字未提,他也知道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女儿也变成了充军流放的罪臣之女,再跟文瀚结亲那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嫁过来也是看人眼色过日子,这婚约既然解除了就没必要再缔结了。
石文瀚身体已恢复,开心的为席文忠安排接风宴,他的父母还没将实情告诉他。
席文忠见状,心中感慨万千,想着远在杭州的牧遥恐怕也是这种情形。
皇上给席文忠的期限是一个月,一个月后必须启程去西北边疆。席文忠在京州不敢多逗留,拜过亲朋好友之后便出发往杭州家里赶。
席文志知道哥哥一家此番去西北路途遥远,花费肯定不小,此番抄家也无财产傍身,给他两千两银票带上。
席文忠往杭州赶的时候,孟宏光已接到旨意,带了衙役去席家院子去抄家了。
萧曼青没见过这种阵仗,慌得险些晕倒。
好在孟宏光总算看在席牧遥帮他找来刘相做靠山的事情上,留了几分颜面,没有大肆抢砸翻腾,将田产铺面的契约收了,又将一应财宝清点好装箱,便带往衙门去了。
萧曼青没想到连自己的陪嫁也都要充公,见家中空空,想到以后的日子不知如何过活,心中慌乱,哭泣不止。
席牧遥也被抄家的阵势吓到了,但见母亲这样,也顾不上自己心中忧惧,温言劝慰母亲说:“母亲,破财消灾,以后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好在咱们一家还是团圆的。”
萧曼青听女儿的话,想到丈夫此番全身而退,心中郁闷稍解。但又想到此番去伊犁,乃边疆苦寒之地,若无皮毛衣物,冬天是要冻死人的,而且这一路上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两。
萧曼青想到这,也顾不上伤心了,赶忙拿了纸笔,写了封信给山东的哥哥,求他资助些银两。
萧曼青正准备将信差人送走,席牧遥又想起之前说让钱管事去舅舅的铺子里当差的事。
便对母亲说:“母亲,我们之前答应过钱管事让他跟着舅舅学学如何做生意,现在我们虽然糟了难,但既然答应了他还是得履行承诺才好,前些日子一直为了父亲的事情奔波,也没顾得上这事,我看不如就让钱管事把信捎过去。”
萧曼青想了想,说道:“也好,前几日我就收到了你舅舅的回信,他本也是愿意的,这钱管事能识文断字,又做过账房先生,也是个难得的。”
席牧遥随即差人去叫钱管事,他听了吩咐千恩万谢的走了。
钱管事今早也听说了席家被抄的事,本以为席家出事,自己去济南的事情没了指望,谁曾想夫人和小姐在此时还没忘了把自己安排好,心中感激异常。
钱雪峰腿伤未愈,但席家茶园也已被查抄充公,不能继续呆在庄子上。
席牧遥本欲将他接回自家院子里先住着,再寻别的地方安置他。席牧遥他们一家也只能在这院子里留一个月,便要去西北了,以后这院子也是要充公的。
黄成龙听说了消息,主动提出将钱雪峰母子接回苏古村。他家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负担得起钱家母子的吃食用度。
钱雪峰与黄成龙本是至交好友,也不多加推辞,就随他去了苏古村。
这些日子他在席家的茶园里,倒是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他正计划着等腿伤好了,去一趟边关贩卖茶叶丝绸。
只是如今席家被抄,恐怕再无银两资助了,本钱从哪儿来是个大问题。
钱雪峰将心中所想都告诉了黄成龙,黄成龙一听,拍手称妙,也想跟他合伙,一起去边疆闯一闯,只是他家也无甚积蓄做本钱。两人一时一筹莫展。
席景杨召集了席家的丫鬟仆役,将他们的契约一并还给他们。此次查抄只涉及财产,不累及仆役,所以这些契约还在席家手里。
这些人席家都可以留下,只是此时的席家已无能力再养活这些人,又都是素日里用惯了的,也不愿发卖,就把他们放了,他们愿意再找别家或是回老家种田,都随他们自己。
这些人多受席家恩惠,此番离别,多是痛哭流涕,不愿离开。特别是那些平日在主人跟前伺候的,与主家感情深厚,更不忍别离。
席牧遥的贴身丫鬟唤做夏云的,更是长跪不起,哭着求席景杨赶她走,她想跟着小姐去伊犁,吃多少苦都不怕。
席景杨怎么劝她都不起来,没有办法只得把席牧遥叫来。
席牧遥见了夏云,也是一番不忍,两人抱着好一阵哭。
这个夏云原是个苦出身,年纪轻轻父母都去了,叔叔婶婶不愿养活,拿到街头来卖,席文忠路过见这孩子可怜,小小年纪却极其懂事,便买来伺候席牧遥。
夏云今年十六了,青春年少,样貌也周正,有几分姿色。
这个年龄再去给人做丫鬟怕是没人要了,但若是回了叔叔家,多半不是卖去给人做小妾,便是要送去窑子了。
夏云是个好姑娘,席牧遥一直想着帮他挑选个好人家,只是总觉得那些小厮管事都配不上自己的丫鬟,就这么挑来挑去的,直到自家出事还没寻到个好人家,就把她耽误了。
席牧遥想到夏云出府以后可能面临的遭遇,实在狠不下心赶她走,便领着她来到母亲房里,想求萧曼青拿个主意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