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五)
薛志坤暗思“这女子的鞭法虽灵动奇特,却徒具其型,缺少威力,打在身上不过起一道淤痕,于性命无碍。”
当即道“众师弟,这女子的不过虚张声势,她手中一条柳枝,还能打死人不成?大家伙一起上,擒住她,给王师弟报仇!”
众人听他说的有理,心中疑虑顿然而释,纷纷拔剑出窍,恶狠狠向二人而来。
“喂喂!你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以男欺女,不算英雄好汉!”鞠夏绒急道。
薛志坤讪讪笑道“江湖上拼斗,本就你死我活,何有公平可言,姑娘,你还在梦里!”
鞠夏绒见他们一拥而上,便有些慌张,手中挥舞柳枝,以屏退靠近之人。那柳枝在空中轻腾陡转,浅荡急突,变招出神入化,权衡派众人无人能躲开,抽在身上,便起一道红淤,如被蜂蛰一般的疼。
只是她的柳枝功夫虽精妙,谭志同一行共十六个人,从四面八方围攻,便也无法同时顾及全面。
鞠夏绒不禁心急,想“那日圣女娘娘在后花园赏花,见千万蝴蝶起舞花上,一时起意,舞于花丛中,如绮罗仙子,一条素练轻柔若水,千万蝴蝶环绕翩然,那时我看的痴迷,便记住大概。然而此时借柳枝舞出,却不及当日圣女娘娘万分之一,果真“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却见这些玄衣弟子虽大多剑法平庸,唯独薛志坤与谭志同却颇得赵根廷真传,不容小觑。二人一力牵制,众人旁敲侧击,逐渐运成阵势。
如此一来,鞠夏绒便渐显力不从心,鞭法不再似先前那般灵动。且她与无名儿链在一起,行动极为受限,长久挥舞柳枝,体力消耗,不由得香汗淋漓。
心中颓丧,便想“罢了,罢了,我们两个打不过他们,必然被擒住,待会万不得已,我自刎而死,省得受他们侮辱。”
转念又想“不可,还须先一剑杀了小和尚,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她心中想着此事,不禁分神。却被王志行看出端倪,一个纵步已至鞠夏绒背后,剑锋陡出,指其心肋,鞠夏绒恍然察觉,却避无可避,素颜流下一行清泪,闭目待死。
却不曾想,过了片刻,身上浑不觉痛。心中哀悼“我此时已经死去了么?”
睁开眼睛看时,却是无名儿竟挡身在她背后,那一剑正刺其右胸之上。
鞠夏绒登时急的流下泪来,道“你好傻,你怎么样了!”
那无名儿情急用身体替她挡下这剑,本已为必死无疑,只是这大半会儿,虽觉胸口疼的厉害,却也不禁纳闷“好像也不过如此?”
原来那王志行不欲杀人,这一剑虽然狠急,却用力不深,故此只插入无名儿皮肉,不曾伤到筋骨。
那无名儿见她问自己,愁眉苦脸道“疼啊!好疼啊!”
又道“阴险阴险,你敢偷袭!”便伸出右手去挝王志行。
王志行见他来抓,急忙后撤躲闪。不曾想无名儿手急,先捉住了他的衣领。
王志行见此,即使出短拿法钳他的胳膊。只是钳了几下,纹丝不动,感觉如同钳了个石狮子一般,不禁怆然变色。
而无名儿见他擒拿自己,自知自家功夫不济,必定敌不过他,慌不迭急将他挝过,向柳树上掷去,不曾想力气使大了些,听喀嚓一声,竟将王志行摔得胛骨断裂,昏厥在地。
“王师弟!”“志行!”权衡派众人先见王志行刺中小和尚,都以为得胜而喝彩,不曾想他转眼反被无名儿撾举而起,摔在树上,显然伤势惨重,急忙来救。
无名儿怕他们手中长剑锋利,情急之下,便手抓王志行脚腕,猛地将他荡起,扫向权衡派众人。口中嚷道“你们别过来!”
众人他挥舞“王志行”,摆荡开来足有七八尺长,却不敢用刀剑去砍,都进不得他身,心急道“志行,你怎样?”
可怜那王志行先是摔了个半死,如今又被人当做兵器甩动,只觉天旋地暗,哪里还能回答!
李志伟等人与王志行交好,生怕耽搁久了,误了王志行性命,急道“谭师哥,救人要紧,咱们饶他们去,教他把王师兄放下来!”
谭志同面色阴晴不定,显然怀有极大的不甘,却又恐王志行若是死去,赵师叔处难以担待,咬牙切齿道“小和尚,你把他放下,我饶你们去。”
无名儿听此,便将王志行荡向权衡派众人。王志刚,李志伟急忙去接,待落手时,锵锵锵退了五步,一齐仰倒在地,只觉胳膊生疼,心惊“这小和尚好大膂力!”
谭志同等人急忙将他们扶起,又去查看王志行。见他面色发青,不省人事。谭志同回望着无名儿恨道“好个小和尚!我认得你,改日再来讨还这笔账!”
说罢,急忙架起王志行,赶往山下求医。
无名儿望他们果真走了,低头见自己胸口流血厉害,便匍地往地上躺去,道“啊,我要死啦!”
鞠夏绒见他右胸穿剑,又流了好多血,听他这么说,真以为他性命危急,将他抱在怀中,哭泣道“你怎样了。”
那无名儿神态虚弱,道“绒儿姑娘,我胸口中剑,马上就要死了。不过没关系,你不要担心我,人总是要死的,正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能为你而死,死的心甘情愿。”
鞠夏绒心急之下,哽哽咽咽哭泣,道“都是我的不是,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无名儿被她搂在怀中,只觉上面下起一阵小雨,泪珠滴落在他脸颊,流到他嘴角,抿了一下,心想“好苦!这眼泪是真的。”
于是便不忍心再骗她,道“好姑娘,你叫我不要死,我便舍不得死了,我突然想起个秘方儿,能起死回生,你依此法,我保管死不了。”
鞠夏绒抹了把眼泪,道“你快说呀。”
那无名儿听此,嘿嘿一笑,道“好姐姐,亲我一口,我便不死!”
鞠夏绒听此,才知他在哄骗自己,又是气恼又是欣喜,一把将他推出去,道“你这人,怎么拿生命大事开玩笑,你死便死,可没人管你了。”
无名儿滚在地上,叫道“哎呦!”
鞠夏绒见他如此,却又不忍心了,道“你平躺在地上。”
无名儿问“干什么?”
却见她走过来,解无名儿衣服。
无名儿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鞠夏绒照头打他一下,骂道“我看看你的伤!”
于是无名儿这才依她之言,将上衣宽开,袒露右胸。
鞠夏绒见他肌肉紧实,面色一红,又见他右胸正汩汩流血,已将内衣染红。
她赶忙从树下寻出几珠淡紫色小花,却是最常见的小蓟,放在口中嚼碎,吐出敷在无名儿伤口处。
无名儿笑道“好姐姐,这是干什么。”
鞠夏绒脸色一红,骂道“你知道什么,这可止血。”无名儿也不知是心理作用,也不知是草药真的有效,当真觉得不那么痛了。
于是鞠夏绒又将无名儿的衣袖扯下来,撕成布条。
无名儿笑道“你太偏心,怎么不撕自己的,却撕我的?”
鞠夏绒又好气又好笑,轻踢脚下的泥土,溅了他满脸,道“你不老实,我不管你了。”
无名儿道“老实,老实!和尚出身,老实的很!”
鞠夏绒便为他包扎了伤口,问道“好些了没有?”
无名儿笑道“你别说,这药抹上来,感觉有些不一般,必然是药材名贵,效果也自然灵验。”
鞠夏绒听此面色一红,不过见他还有心耍嘴,定然没甚大碍,笑道“你既然好些,咱们快走吧。”
不曾想无名儿听此,突然垂头丧气,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起身。
鞠夏绒问“怎么的?”
无名儿叹道“好姐姐,既然你是被任逍遥那老贼给拐来的,想必一定就要回去了……唉,你的朋友亲人许久找不见你,此时必然担心的很,你还是回去也好,只是……我好舍不得你。”
鞠夏绒听他说的伤感,她自己也伤心“我在黛皇宫中,又能有什么真心待我的朋友,亲人?我如今既然出来,必然是不再回去了。”
她虽如此想,嘴上却说“是啊,我这就回去,再也不想再见你了!”
没曾想无名儿听此,便坐在地上,去抱住那颗柳树,道“我不走了,你要走,除非杀了我吧!”
鞠夏绒见他这般怪可怜的,噗呲一笑,道“你若不气我,我还多留些日子,但你气我,我就一刻也不等的。”
无名儿听她这么说道,心中一喜,道“说话算话?”
鞠夏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无名儿听了愁眉苦脸,道“噫,你打马虎眼,你又不是君子,我别说四马,一百马也追不上你,我常年惯用这句口号儿骗人,你定是骗我,我不起来。”
鞠夏绒笑道“快起来吧,以为谁和你一样,我从不骗人的,不然我发个毒誓?”
无名儿听了急忙站起,笑道“别发什么毒誓,我听你的,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鞠夏绒笑道“咱们快些走,不然再撞见那些臭道士,恐怕不好对付。”
无名儿闻言称是。二人曼曼向山下走去。漫步幽谷之中,见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说不出的心旷神怡,心情舒畅。
鞠夏绒忽问“你说,咱们去哪里的好?”
无名儿见她来问自己,显然有意要听自己所言,喜道“姐姐,你听没听过神江南,赢荒城两个名字?”
鞠夏绒笑道“此二人名声大的很,便连平民百姓亦闲时津津乐道,江湖上有谁没听过这二人,也是空活这么一场,我怎么没听过……你干嘛问起这个,咦?你是说……”
见她眼波荡漾,忽明其所指之事,与他对视。无名儿望她一笑,喜道“这天下第一剑之比乃百年难得的盛事,我久久闻之,心生向往,恨不得插翅飞去……此时距离那比试尚有百日之期,咱们何不一路游山玩水,赶去长安城中,瞧瞧热闹?于途也可结交些知意朋友,总有办法将这鬼锁链取下来,你说怎么样?”
鞠夏绒听了亦是喜欢,道“这样很好。”
二人见志同道合,便更加欢喜。
然而正说话间,无名儿不曾注意脚下,忽地绊了一跤。
鞠夏绒赶忙扶他,问“怎么了?”
无名儿笑道“不碍事,哪里来个树杈子,绊我一这跤。”
鞠夏绒听了,向他脚下看去,却花容失色,道“这……这怎么有个人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