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景莳对景老爷子的了解,与其让外公自己看报知道再打断她的腿,不如先打断她的腿再看报会好很多。
“我这个月的下午都排满了会议,下个月初去燕城可以吗?”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似山谷间的微风吹拂过葳蕤的森林。
景莳抬头看他,心情有些不淡定,他答应了!
“好啊,等你有空的时候。”景莳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忽然觉得好像自己腿能保住了。
宋辰逸见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睛闪烁着,似有星辰跃动其间,唇畔是掩不住的笑意,面庞染着嫣然笑意。
、
翌日,
裴浩敲门叫醒了景莳。她洗漱完毕快速化了个淡妆便出门了。
“林小姐,按照宋先生的吩咐,原先正在办理过户手续的房产都已暂停。位于龙飞路的那所公寓,仍在您名下。宋先生的意思是,让你把租金存到这张卡里就好。”
裴浩给景莳递过一张蓝白色的银行卡,她接过,放在包包的暗格里。
她没继续追问每个月该交多少房租,打算自己根据市价估量着往里存就是了。瑞庭那么大个企业,其实也不差她这点。
景莳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裴浩答:“宋先生说,婚礼按林小姐的意思押后。另外,下个月宋先生若有档期,会提前和您说的。”
景莳点点头,说:“好。”
她昨晚那番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景莳确实不愿意办婚礼,也不喜欢。虽然每个女孩子心目中都对婚礼有憧憬,但如果仓促地成为某场婚礼的主角,她是不愿意的。虽然宋辰逸会把这些交给婚庆公司,她不必插手受累。
但在她心目中,觉得婚礼还是需要有参与感的。至少,她没想过自己穿白纱走红毯,对面等她的人是宋辰逸。而这场婚姻,算是一场交易。她参不参与,似乎也没什么。
若真是没办婚礼,其实也很好。
瑞庭集团副总裁的婚礼,必然声势浩大、场面恢弘。他们现在的关系知道的人太多,也不好。谁也不知道日后会怎样,可能半年,也可能过多半个月,他们就分道扬镳了,也说不准。
知道的人少些,以后不论对景莳或是宋辰逸,都不必在关系结束后,顶着一个名不副实的“失婚青年”的名衔。景莳自己是觉得无所谓,但副总裁的名声还是比较值钱的。
既然宋辰逸有询问她,关于婚礼的想法,那她也直说不愿意、不喜欢。景莳心里还是有些许动容的的,在她看来,虽然他们之间基于一场‘交易’,宋辰逸这个合作伙伴,还愿意答应同她去见外公。
注册仪式简单,宋辰逸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才30分钟,就走完全部流程。等到,把景莳送回酒店,宋辰逸便去了机场,留下了裴浩作陪。
裴浩站在景莳身后,“太太,下午是想先休息还是出去逛逛?”
景莳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疲倦地说:“不必了,我想休息一下。你可以去忙,我今天不打算出酒店。”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
后知后觉的时差反应,让景莳疲惫。早上的注册虽然不是去做苦力,但折腾一圈后,现下已经精疲力尽。
对床铺的眷念,让她拒绝了裴浩的建议。
“裴助理,你是瑞庭的工作人员吗?”
裴浩本想离开,让景莳好好休息,听到她的问题后驻步:“不是,我仅受雇于宋先生,是宋先生的私人助理。”
景莳了然:“那裴助理日后不要再叫我宋太太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叫景莳”
她本就不是正经宋太太,宋太太只是一个形同虚设的角色名。
“好的,景莳小姐。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呼叫内线,我在您隔壁的房间。”裴浩指了指客厅里的酒店内线电话,语气恭敬。
见景莳点了头,裴浩才离开。
景莳疲惫极了,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沉。酒店的床铺柔软,可她认床,还是睡不好。时不时在清醒和昏沉中交替反复,梦里见到的,似乎那么真实又似乎虚无缥缈。
后半夜里,景莳沉睡着,梦境也变得切实了许多。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下午,遇见那个少年的午后。那时候,景莳的外婆病中,她由文姨带着,去了医院看外婆。记得去医院的那条路是那么长,一步一步走的辛苦。
那日,孱弱的外婆靠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费力地给景莳手里塞了糖果,然后让文姨带景莳离开。小孩子不要呆在医院太久,外婆怕她感染了医院的细菌,回去后生病。
景莳乖巧,接过外婆给她塞的糖果。跟在文姨身后,又走回了那条长长的路,文姨走的快,她跟不上,停下休息了两秒,再想着跟上文姨的时候,已经不见文姨的身影了。
这个午后是在某年深秋,微凉的秋风吹响了行道树上的叶子。枯黄的叶子抵不过凉风的攻击,翩然落下。几乎就一刻钟,路上便满是枯瘦的黄叶。离开了枝杈的滋养,叶片变得黯淡,毫无生气。景莳怔怔地站在路旁,看着那些落叶,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外婆。
外婆递糖果给她的时候,她看见,外婆的手也像这落叶那般枯瘦。
树叶落了,便结束了。人累了,便是要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在这?”那人从景莳身后走出来,蹲下柔声问,“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景莳不回答他的问题,怕他是外公口中那要拐带小孩的坏人。只抬头盯着那人,高出她好多。白色的衬衫,好像画中少年般俊美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耐心问。
“我不告诉你!”
半大的女孩语气坚决,倔强极了。
他笑了笑,好像已经能预感到女孩的回答,又耐心地问。
“我送你回家吧。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或者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景莳摇摇头,“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爸爸?我不知道爸爸在哪里,我没见过他!”
“那你是和谁一起出来的?”
“和文姨,可是文姨不见了。”
小女孩声音绵软中带着一丝哭腔,少年心中柔软了一下,抬手摸摸女孩的头,轻声道:“一个人在这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在这等文姨。”
小女孩紧紧咬下唇,不说话。来往的行人匆匆,少年伸开双臂将女孩护在臂弯之内,生怕路人撞到她。
小景莳伸出小小的手,攥紧了少年洁白的衣角。他低头看着女孩的举动,轻轻笑了。
少年的笑容清朗,只匆匆一瞥,景莳便记住了。一记住,便记得许多年。